时光荏苒,转眼便来到了乍暖还寒的二月天,严冰初化,万物復甦。 二月初七的夜晚,墨浓云掩去了皎洁的月光。广陵王府书房内,刘希淳埋头伏案,昏暗的灯光映着他那略显憔悴的脸庞。原来,近边境及沿海大小战事频繁,各地战情文书纷至沓来。 大熹朝的王爵只是一个封号,虽然没有实权,但也不用处理朝政,整消遣娱乐,享受富贵荣华。 但刘希淳不同,自父亲早逝,皇上便下令他们举家自封地广陵迁至京中。王爷在自己的封地内如同土皇帝般呼风唤雨,光是王府所配置的官员至少就有数十名,更不用说下人杂役无数。但靖难之役后,皇帝深知藩王危害,大力削弱各地封臣。 这广陵王迁京名义上为孤儿寡母就近照顾。但明眼人都知,到了天子脚下,虽说依然是锦衣玉食,但锦衣卫与东厂环伺,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中。 话虽如此,刘希淳却不同于其他紈子弟,他心系天下,案上无时无刻堆了各地战情。 他能力极佳,深得靖嘉皇帝喜。此时正刚刚处理完公务,习惯的携着紫竹簫便往幽兰园行去。 云开见月明,幽兰园内的兰花渐渐盛开。这「幽兰园」之名正是因刘希淳热兰花,每到季,此处便会开各式兰花。 蝴蝶兰、墨兰、报石斛等等,花形多彩多姿,如空谷佳人,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给人极高洁、清雅的优美印象。 刘希淳独自吹奏了一会儿,总觉今晚的心境有些不太自然,只见凝月提着灯信步行来,俏立在旁,脸上微微出足的笑意。 刘希淳转头望了一眼,忍不住道:「我说凝月啊,你不觉得今晚有些奇怪吗?」 凝月听了左顾右盼一会儿,睁着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笑着回道:「不会呀,今晚的夜那么美,公子的簫声也还是那么好听,哪有什么奇怪呢?」 刘希淳听了笑了笑,心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便又举起竹簫继续吹奏。 又过了一会儿,凝月忽然道:「公子,今为何没有听到那个高人的琴声呢?」 刘希淳听后心里一惊。 原来,这自去年秋天以来,每晚若是没有下雨,自己来此吹奏总能听见洛霞以琴相和。这数月过去竟无一天例外,两人渐渐也将此当作常习惯。 刘希淳倏地想起傅宇轩元宵时所说,他暗叫一声:「不好!」 簫声骤停,连忙进屋披了大氅便要出门。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凝月,今夜我或许会迟些回来。替我告知母亲不要掛怀,你们姊妹也早些休息吧。」 凝月还来不及回应,刘希淳转眼便不见人影了。 虽说傅宇轩自信地保证,但刘希淳还是暗暗忧心,不一会儿门便到了京悦客栈口。 却见门口只有一个见过数面的锦衣力士,看起来并无其馀安排,刘希淳忍不住上前询问。 那锦衣力士一脸无辜地道:「王爷,我们公子只叮嘱这儿住着重要人物,要我们好生盯着。如果有可疑的事便要立即向他通报。」 刘希淳听后疑道:「只有你一人在此盯着?」 那锦衣力士摇摇手,赶紧回应道:「不是的,平里都是锦衣校尉领着三个锦衣力士。只是今…今是我们指挥使的寿宴,兄弟们都去参加了。所以公子只遣了我们两名锦衣力士来这站岗。」 刘希淳的却听傅宇轩提过,今是傅炳四十二岁生辰。但他还是奇道:「两名?那另一名锦衣力士在哪,此处只见你我二人啊!」 那锦衣力士搔了搔头道:「因为傅公子嘱咐,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立即回报。刚刚吴阁老的公子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去。但这客栈任何人皆可出入,我们也不便盘问。所以另一名兄弟便赶紧回府通报了。」 刘希淳听了后差点晕倒,派人在此就是为防吴世藩啊!这傅宇轩怎么搞的,竟未将这最重要之事告知属下。这一来一往通报,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如何了。 当下他连忙举步向客栈内奔去,留下那名毫无头绪的锦衣力士呆站在原地。 刚上了二楼,便听见争执声从最里间传了出来,竟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些怪异的笑声。 刘希淳想也不想便衝进那房,只见宽敞的上房中涇渭分明,里头靠窗那群是洛霞和当表演的一眾舞。外边则是吴世藩领头的一些富家子弟,大多数在当宴中都曾看过。 双方正好都是八人,只见洛霞和吴世藩在中央,似是争论不休。洛霞冷傲绝俗的俏脸此时面通红,似乎夹杂着怒气和羞愤。吴世藩则是一脸得意,时不时出秽笑容。 眾人都注意到门口的刘希淳了,几名女子出了惊喜的神,低声的谈论了起来。 却听吴世藩瞇起那仅存的独眼,讶道:「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燕城三俊之首淳公子嘛,您这是也想来分一杯羹?」 刘希淳不齿地道:「谁和你们一般下无,赶紧放了洛姑娘和她的姊妹们。」 几个姑娘听了后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希望,彷彿在汪洋中寻到一漂浮木。 吴世藩摆摆手,毫不惊慌地笑道:「我说淳公子啊,您是哪隻眼睛看到我抓了姑娘,我未囚未绑,你要我如何放了她们。我这是在向她们说之以理,动之以情啊!」吴世藩身边几个友人听了后也是一阵轰笑。 吴世藩接着道:「看您老焦急的样子,难道,一向洁身自好的广陵王竟和几名女有所牵连?没想到啊没想到…」 旁边数人听了又是一阵嘲笑。 吴世藩身旁的罗文龙此时也跳出来道:「王爷,看您那眼睛都要出火似的。我就老实告诉您吧。小阁老看上了几位姑娘,那是她们的福气。难道想买几名歌回去侍候,这您也要手吗?您可管得比皇上还宽呢。」 正当几名紈子弟笑连连时,一旁的汐羽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道:「才不是如此呢!王爷,他们以势相,说要是我们胆敢不从,便要将我们全部关到大牢里去。」 刘希淳望了过去,只见八名女子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吴世藩听了之后,有些恼羞成怒的道:「是又如何,我吴世藩要几个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广陵王还真执意要阻拦?况且自古以来自是才子配佳人…」 原来这吴世藩自视才学甚高,心中一向觉得近风名鹊起的燕城三俊只是仗着容貌出眾,实际上并无真材实学。而且在燕城三俊之前,自己早已有了「靖嘉第一鬼才」的称号。 说起这称号的来歷,当今皇帝喜好修仙,青词就是与神仙的书信。与神仙必须引经据典,却不落俗套。吴嵩全仗帮手,也就是他的儿子吴世蕃。 除此以外,吴世蕃还于帝王权术,善于琢磨人的心理。甚至还有大臣讥讽:「皇上不能没有吴嵩,吴嵩不能没有儿子。」 所以,此人长得不俊,但对得起他鬼才的称号。靖嘉年间第一鬼才,是有所凭据的。 吴世藩说了一番才子佳人之事,附庸风雅地道:「不如我们诗作对,若是谁胜了,便可任意取走几位姑娘,旁人不得阻拦。」罗文龙等人听了便开始鼓譟。 刘希淳听了摇摇头,正道:「光是这一句话你就已经输了,什么取走她们?你如此不尊重女子,将眾位姑娘视为玩物。即使婢女丫鬟,也是个活生生独立的人,何况是这几名才艺出人的姑娘,岂能当作你我输赢之赌注!」 几名女子早已对这位雄姿英发的年轻王爷颇有好,此时听到了他这番可说是领先数百年的思想更是心生敬佩,有几人甚至动的快要泪。试问,在这封建传统的时代,就连高门小姐都会被视为丈夫的附属,有谁会在意她们几个青楼女子的死活呢? 此时洛霞缓缓站到刘希淳身旁,轻声道:「王爷不必担心,您能出头为我们力争已让姊妹们涕零,姊妹们都相信您。」 几名姑娘纷纷附和道:「洛姊姊说的对,我们姊妹对王爷恩戴德。淳公子才情样貌名盛当世,我们在金陵也时有耳闻。自从进入了风尘后,我们就成了无依的水草,王爷不用顾虑,就让那人见识见识,什么样才是真正的才子!」 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看着眼前两人,一个轻浮下,独眼臃肿;另一个如清风朗月、清雋飘逸。怎么瞧都是后者才像个才子,信心顿时油然而生。 眾人不断的强调才子佳人,究竟为何在这时代,才子佳人如此受人推崇嚮往?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