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狠狠的哭了出来,拽着他的西服外套,泪水决堤般下,因为就在刚才的那一秒,那个淡漠残忍的沈幸消失了,此时的他,和多年前那个和我同台演奏,淡声安抚我不要紧张的少年重合。那个在楼道口等我下课、楼梯上逆光而站、我生送给我大嘴鳄鱼、不顾一切来到我身边,一直欺负我捉我却宠着我让着我的少年,那么多年,我始终放不下过去的影子,因为我只要一闭眼,再多的痛苦前,都会出现那一幕幕有他的画面,那么柔和,那般温暖,闪闪发光,我舍不得放手。 从来都不想放手。 可我为什么还会哭得这么伤心呢?为什么我还是有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呢?为什么他明明卸下了坚硬的外壳,用最柔软的一面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还是会害怕到一直在哭,一直在痛,就好像他离我好远好远,我伸手完全无法触摸到他。 因为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到那些跌跌撞撞,微笑哭泣的时光了,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曾经的单纯美好,曾经最想留住的青,一尘不染的真心,都在渐行渐远。 都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彼此面前回到过去的自己,往后,也要就此分别,再无集了。 我双手抚上他的脸,抵着他的额头,闭着眼睛泪水一直滑落,“沈幸,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的手抚过我的眼睛,替我擦掉眼角,脸颊的泪水。我颤抖着睁开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不舍、如此复杂的情绪,堆积在眼底。 我再次闭上眼睛,已经足够了,今天一过,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最后再让我见一次那年的少年,我知道,他从未离开,就已经够了。 他一直鲜活在我的生命里,我的心里。 *** 他把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抬眸看他,那清明桃花眼中,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淡然。 我心下一涩,眼神有些恍惚,淡淡一笑:“你先出去吧,这里是女厕所,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我把他的西装外套下来,递给他,“这个,就不用了。出去以后还会心生嫌疑,给别人误会,你穿上吧。” 指尖恋恋不舍那上面余存的体温。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肩膀,微顿,沉眸:“你要这样出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已被撕烂的裙子上衣白纱,干脆再撕上几下,原本中袖白纱纹上衣变成了抹裙子。 我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眼神,走到洗手台前,开始翻找皮包里的东西,头也不抬:“无事,我要补妆,这样没办法出去。你先出去吧。” 我了点纸巾沾水,我一向不喜化妆,今天碍于场面化了淡妆,刚才一直在哭,此时妆也花了,但却并不明显。 我用的纸巾擦拭脸部,从镜子里看到他站在我背后,并没有离开,脸沉的可怕。 我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低头小声道:“怎么了么?” “宁蓝,你现在是在心里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了,是么?”冷嘲的口气,我不用看也能想象此时背后那个男人脸上讥讽的表情。 我的指甲死死扣进手心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当朋......” “我介意。” 我早就料到会是类似的答案,可心下还是不由得一怔,眼神黯了下来,苦涩一笑:“那,就这样吧。那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我有自知之明。” 然后继续开始擦拭脸部,因为哭得太久,我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我用冷水敷了一下,却没有多大作用。 “关于我刚才说的,不介意再多你一个。”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好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这种问题。 “我不要。”声音轻微的颤抖。 “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们来方长。” 他打开了厕所的门,身影微顿,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看着镜子前憔悴的面容,眼泪不又浮上一层水雾。深深了口气,开始慢慢补妆。 ...... 我后来没有出现的时间已经造成了电话一直在响,最后我发了条短信给昕昕让她转告心薇,说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自己从后门溜了出去。 还好随手带了件外套,我把原本盘起的头发散了下来,长发及微卷,上了妆后遮掩了点眼肿的憔悴,彩抹上气也好了许多,给镜子里的女人也增了一丝妩媚。 头发散下来正好可以遮盖住脖子还是锁骨间的痕迹,特别是脖子旁那一个这么深的牙印,别人会怀疑我遇上了血鬼。 我打车离开了婚礼现场。 虽然很不想承认,离开前瞥见的最后的一个画面。 阮清和挽着沈幸的胳膊,下巴一直蹭着他的手臂,娇笑浅浅,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把她的一丝发到耳后。 我一路昏昏沉沉的回到了公寓,上楼时碰见房东阿姨,她很亲切的开口:“宁小姐,我煮了些玉米,你带些上去吃好了。” 我虚弱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您叫我宁蓝或者阿蓝就好。您是长辈,不需要这么客气。谢谢了,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吃了,谢谢您的好意。”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让我多休息。这时她脸微变,目光盯着我的脖子,“阿蓝,你的脖子......” 我下意识捂住那个地方,摇头:“无事,阿姨,我上去了。” 回到公寓,我把小提琴丢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 再次醒来,屋子里透着外面昏暗的光。 睡得太久太沉,一起来后浑身酸痛,我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四十三分了! 我竟然从一点半睡到了现在! 手机是八个未接电话和五条短信。 无非是昕昕和心薇问我的情况,我回了她们一人一条短信报了平安,然后发现肚子非常饿! 全身上下梳洗了一下,我换上一件浅蓝t恤和米白碎花长裙,穿了一双平底草藤凉鞋,散着半的头发,背了个红蓝针织线小挎包,出门。 家里面没有什么存货,冰箱也空空如也,那天和陶之衡回来以后也没有去超市,东西也没有买成。还好这个地段公寓小区附近不远处有大型超市,还有公园,离市中心也不算太远。 毕竟旁边有着新建的馨诚绿都,顶级公寓区。 我走近超市,宽大而琳琅目的商品,不知为何看在眼底就觉得很舒服...... 我特别喜逛超市,还有食品区...... 拿着一个篮子四处看看,调料区、食品区、生活用品区...... 空的篮子也在慢慢变,我来到零食区这边,想着买点零食回去看电影也可以吃,对着乐事和可比克犹豫不决。 然后我觉得我的裙子被扯了扯。 我低头,看见一个四五岁的正太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我,嘴巴小小的,脸又白又嘟,萌系十足。 我惊喜的蹲下来,对可的小生物本完全没有抵抗力!摸摸他的头,柔声问:“小朋友,怎么了吗?是不是找不到妈妈了?” “大姐姐,我想要那个。”他声气的说道,短短肥肥的手指零食架最上面那一层。 我看了看,问:“你想要那一盒装饼干?” “小熊,我要小熊。”他扯扯我的裙子,我看了看最上层那装版的小熊饼干,有些犯难。因为这里是大型超市,货架一般都很高,而且东西都摆放得很紧凑,而要我那到最上面那一层,我很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其他东西...... 但是触及到那水灵灵的大眼,嘟嘟的嘴,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我安抚他:“好好好,姐姐帮你拿,你等会。” 我踮起脚尖伸手去拿,小心翼翼的碰到旁边的边界,我一急一准备移动,旁边的东西摇摇坠! 我心下一紧,却发现有一双手紧急的替我按住了旁边要掉下来的大盒物品。 然后替我拿下了那一盒小熊饼干。 我怔怔的接过,看着眼前便服的某人,和今天早上一身冰冷的西服不同,此时的他只穿了见黑t恤,下身是休闲。一身随意打扮却丝毫不减人英气,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亲切随和。 我的心忍不住狂跳。 他清澈的桃花眼扫了眼那盒饼干,触及到小熊的图案,挑眉,略微诧异:“小熊?你要买?” 我脸一红,解释道:“不、不是啦,我帮这个小朋友拿的。”我低下头,把那盒饼干递给他,“是这个吗?拿好了哟。” 他环抱住这盒饼干,脸上尽是喜悦,点头:“谢谢叔叔,谢谢姐姐。” 叔叔......姐姐...... 我小心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此刻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态,眉目清淡自然,却忍不住低头偷笑。 他看到我憋笑的样子,眼波不惊,伸手朝小正太招了招,示意他走到身边。 小正太走了过去,他蹲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摸摸了正太的头,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小正太走到我身边,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犹豫。突然小脸一仰,脆生生的冲我开口:“谢谢阿姨!” 然后跑走了。 我了嘴角,看见沈幸眼底漾起得逞的笑意,俊美的面容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中亮得晃眼。 果不其然,惹得我的心又一次砰砰加快跳动速度。 “这些都是你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篮子,有些迟钝的点点头:“是、是啊。” “果然。”他轻笑,“这么多年,吃得还是一样多。” 我脸皮挂不住,羞红一片,“这是往后都要用的好不!而且又不止吃的,还有用的。” 他定定的望向我,语气平淡:“往后?你不打算再走了?” 我心下一梗,喉咙有些干,半晌,道:“暂时......不走了。” 他冷笑:“我为什么要问你,又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也不会在意别人。” “对不起。” “你知道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吧?这三个能弥补你所遗留下来的一切问题吗?能填补过去这五年来的无情与伤害吗?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了?” “我没有想过把一切都撇干净,也没有想过‘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我的过错。只是......沈幸,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这么多年过来,我以为我早就淡忘于你们的记忆里,或许是不再清晰,我知道这五年的不告而别,在当初对你们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可是,这不仅仅是你生命中的五年啊,我也过了同样的五年,不愿回想过去的五年。” 我深了一口气,带着妥协的笑,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幸,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肯定会觉得我很自私,可是,我当初也是有离开的理由的。我今天也说过,如果你真的......真的,讨厌我。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你放心好了。你也知道的,我并不是那种死烂打的人,我这次回来,也就是想看看你、们。等到时机到了,我自然是会走的......所以,你不用担......” “走?你又想去哪里?”他死死扣住我的手腕,那里传来的锢和迫,让我不得不承受住他隐忍的怒气。 我有些害怕他现在愠怒的样子,从今天见到他,和他待在一起以后,他一直都是很愤怒,很生气。我生怕哪里又说错做错惹得他不高兴。 “不、不是的,我是说,我会离开你和、和阮清和的生活,我并没有走到哪里啊......她也不会开心我一直出现在你们的身边的。” “哦?”他凑近我的面前,呼出的热气的在我的脸上,“所以你现在是在羡慕她?还是嫉妒她?” 我低头不语。 他靠近我的耳畔,低笑,声音却很冷:“宁蓝,我说过,你可以考虑要不要待在我身边,你现在一定还喜着我吧?既然这样,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说,如何?” 我轻轻的笑了,退后一步,却被他抓住手腕。 我没有再挣扎。他盯着我的双眸很沉,重瞳微眯,似在等我的答复。 “沈幸,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可笑,但是我还是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他缓缓松开了扣住我手腕的力度,却没有彻底松开。 盯了我一会,我目光定定的回望他。 良久,他淡淡开口:“什么事?” “沈幸,你结婚的前一天,把一天的时间都让给我,可以么?” 他脸顿时沉了下来,眸子里冷光四,我以为是我的要求太过火了,急急解释:“不、不是这样,就一次,就这一次就好了,不要太久的...... 他依旧面难看,那眼神像是要吃人般,嗜血冷酷。 我心下一痛,咬住下,小声道:“就给我几个小时,我只要几个小时而已,不求太多的......真的、不可以答应我么?”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声音。 我的心在这几分钟了,缓缓下沉。 良久,我听见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此时却染上冷嘲、冰冷的痕迹。 “随你。”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