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幸来说,这一切的开始到刻入骨髓的蔓延,都在那么猝不及防,恍若一场无休止的梦境。 他在客厅隐约的笑声中醒来,睡眼朦胧的去看门,客厅外围坐着的人在那一刻没了声,朝他望来。 他的动作也就此定格在了门口。 沈母面微有责怪和嗔意,“沈幸,去洗漱完后马上过来,客人来家里还睡得这么晚,真不像话。” 沙发上的老人面威严,此刻哈哈大笑,“无事无事!是我们打扰了。一别多年,沈幸这小子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叫了声长辈,然后对沙发边上一直面羞,时不时朝他小心瞅着的女生点了点头。 那双水眸子更加明亮。 他走出卫生间洗漱,糊糊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头发糟糟的却丝毫不掩英气的面容,思绪却飘到不知道宁蓝那丫头起没有云云之类的外太空。 他忽略掉长辈们还有那双羞意的眸子,走进房间换了衣服,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她。 果不其然,她还在睡觉。 不知为何,想到她此刻头发糟糟的,睡眼朦胧,躲在被窝里拿着手机将睡未睡的样子,他就觉得特别可,也特别想恶作剧招惹一下她。 于是他说出了那句话: daring,can you hear me ? 然后他听见了电话那头手机掉下来磕到什么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忙音。 他不住笑意溢眼底。 答应陪她去吃年糕火锅,去游乐场,这些他都不兴趣的地方,又如何?看着她充希冀的目光,可怜兮兮的扒着他的手臂,心底早就柔软到说不出拒绝。 中心广场,他看见她幸福的扑向一个木偶人,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抱了非常不的觉。 即使对方只是个木偶人。 但很明显,看身高,就知道是个男人。 他沉了脸,上前把她拉过身边搂紧怀里。 他低头,瞥见她微红茫的小脸,一瞬间想到很多次他吻她,她都是这样脸红羞涩的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而今,她对这个木偶人居然也脸红? 自然是坚决不许的。 他哼了一声,拉着她离开。 后来夜晚送她回家,她显然有些累了,蔫蔫的靠着他走。他看见她被冷风吹得红红的鼻子,有些心疼。搂紧她,低头,“冷不冷?” 她点头,说冷。然后又加了一句,你抱我我就不冷了。 他挑眉,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她哼哼唧唧的朝他怀里挤了挤,软香残留,他眯了眯眼,听见她有些得意的说,和变态待在一起久了,自然脸皮厚。 他不说话,她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口,好似等了一会没见他出声,然后抬头看他,有些不明,你怎么不说话啦? 他桃花眼微眯,清楚的把她眸中那一秒转瞬即逝的慌收入眼底,长臂更快的锢住她想要逃离的动作,狠狠按在前,看着她皱在一起的小脸,还有那可怜兮兮的讨好神情,问出:“你生气啦?”这种明显而又白痴的问题,一下觉得她特别乖巧顺眼,嘴角一勾,他指腹摩挲过她柔软粉红的瓣,眸光转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变态。” 然后不管她脸红惊呼,直接狠狠的吻了上去。 ...... 他回到家,沈父脸很不好,沈母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周爷爷和周锦韵,都还没有离开。 只听见沈父低沉严厉的嗓音响起:“你去哪里了?家里有客人你还往外跑,手机关机也不接,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周爷爷还是很和蔼的笑,一脸不赞成的朝着沈父,“家卓,你这话说得就太严重了,现在好歹也是大学生了,人家当然有自主权,而且你把我当成客人就太生分了,你父亲不在这里,他在这里听到你这么说,小心你也被他训哈哈哈。” 沈父无奈,“这小子,自他懂事以来,我就管不住他了。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我们做父母的,反而本无权利反驳。” “哈哈哈好啊!和你父亲像!当年沈赴也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做什么事情都坚决果断,军队里就数他意志最刚傲气最强,你这孩子,像他!” 周居河乐呵呵的笑着,瞥了眼自己孙女羞涩又悲伤的模样,转向在沙发前坐下一直低头喝水默默不语的沈幸,“沈幸,爷爷问你,觉得我们家锦韵怎么样?” “爷爷......”周锦韵脸一红,低头拉了拉周居河的袖子。 他想也没想的点头,言简意赅,“很好。” 周居河又说:“上次锦韵在学校里摔倒,还好你及时送她到了医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摇摇头,说自己当时刚好路过现场,没有什么道不道谢的道理,然后目光平静的转向周锦韵,“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锦韵眼波微闪,低头轻轻一笑,“好多了,那天谢谢你。” 周居河浅笑看着,然后又对沈父沈母道:“前几年,锦盛的事情,我们都到很遗憾,锦盛的父母也伤心了很长一段一时间。后来你们举家搬走,我们联络也少了很多。当年我和你们父亲在军队的时候,也曾经一起上过战场,有一次受了很重的伤,我们还曾一起打赌,说只要我们俩都能活着出去,就两家结亲,算是同时增点喜庆。” 周锦韵咬住下,水眸子更闪。 沈幸默不作声的听着,不开口。 周居河又道:“锦盛和锦韵一卵同胞,锦盛也算是姐姐。后来看见他们三个慢慢长大,锦盛和沈幸之间,经常在一起参加比赛,外人口中的金童玉女,可惜......锦盛去得早,现在只留下锦韵。当初和沈赴说起的时候,也并没有说究竟是锦盛还是锦韵,现在看来,锦韵也喜你们家沈幸的,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他们的事情也该由他们自己做主,我这次来......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清冷无度的声音,周锦韵原本羞涩媚然的神情,瞬间苍白。 沈父笃眉,沈母垂下眼帘,微微叹了口气。 周居河倒是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 沈幸站起来,朝着周居河的方向点了点头,“周爷爷,曾经父辈们,甚至老一辈的打趣之言,怎么能算数?况且我相信,现在已经不是古社会,我们自己的往恋、结婚自由,还是由我们自己做主的。我和锦盛,也只是知己,我们在音乐上有着相同的信仰。但是我并没有喜过她,锦盛,也有自己喜的人的。至于锦韵,她很好,可是我并不喜她,我已经有喜的人了。所以,还希望您能收回刚才的话,两家结亲之类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周锦韵一急,喊了声:“沈幸!”然后后脚跟着追了出去。 ...... 一室沉默,沈父带着歉意开口:“周叔,我......” 周居河伸手制止他的道歉,摇摇头,“我知道,我不是那种干涉孩子们自由的人,只是锦韵,她放不下。今天来,也是要给她彻底断了念想。那孩子,诶......” ...... 他觉得口又闷又烦,脑海里一直闪过宁蓝茸茸的脑袋,白的小脸。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很想见她。 虽然他们之间,离开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他苦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急忙的声音,“沈幸!” 周锦韵脸微红,有些气的站在他身后。 他收起正要拨号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他高中课间,偷拍宁蓝睡觉时候的照片。 “对不起,我要说的话,刚才已经说了。” 周锦韵慢慢走近他,她垂下眼眸,站定在他面前。那张月白的小脸,面容清丽纯净,透着悲伤和不解。 “沈幸,为什么,我明明认识你比她早,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明明比她长,我从小就认识你,从小就喜你,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呢?为什么你不喜我呢?” 他看见她眼底出的狠意,摇了摇头,“不是的,你还没有明白。真正的喜,是没有所谓的时间早晚的。有一些人,你就算待在一起一生,也未必会上。可是当那个对的人出现,你只需要一眼,就再也无法逃。宁蓝,对我而言,就是那样的存在。” “她或许不比你优秀,不比你漂亮,她常常懊恼自己不够高,不够美,会害怕吃甜食变胖,可是却整天也停不下来,遇到悲伤的事情会难过,却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显出来,她给别人总是坚强果敢的一面,其实比谁都害怕失去。可在我眼里,她是不是耍小子,和我闹脾气,会因为我和别的女生说话,人前很温和的要我早点回去,人后就对我撒泼质问,我却意外的,很享受这些。她会羡慕其他女生优雅美丽,清纯优秀。可是在我眼里,哪有人比得上她乖巧又耍赖的模样,那些种种的在她身上所觉到的跌宕起伏,每每恍惚和害怕失去,即使因为她,我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个波澜不惊的自己,我却无怨无悔,甘之若饮。” “锦韵,我这一生,从遇到她开始,就没办法回头了。” 寒风吹过,周锦韵死死的咬住嘴,泪水早已布脸颊。她簌簌抖动的肩膀,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显得那般脆弱。 他说:“天气太冷,你没穿大衣就出来了,早点回去吧。” 她拽住他转身离去的袖口,低低哀求,“沈幸,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你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我一下吗?” 他定定的望着她,缓缓开了她的手,“对不起。” 她抬起头,目光微闪的落在了某一处,然后猛得一扑,环抱住他的。 他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举动,被她一撞,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开。 她死死的抱住他,头抬起来,泪水浸了小脸,悲伤的哭道:“沈幸,就一次,一次也不可以吗?你就让我这一次,算是放过我心里的执念吧,求你了,求你了......” 他怔了怔,没有推开她。 他倏然不知,也就是这一刻的心软,成了他往后无数梦靥的开端。 雨渐渐落了下来,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泣了几声,然后离开,低头,“对不起。” 他说:“无事,回去吧。” 周锦韵摇摇头,苦笑:“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对不起。沈幸,你会怪我的,如果你知道了以后。” 他不解,却见她早已转身,他也随同进了楼里。 他又哪里知道,那个没有拨出的电话,那一刻不忍的心软,都让一个人,独自坐在黑夜雨夜里,看着他家暖黄的灯光,怔怔、无神落泪。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