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润的指甲轻轻划过女子白的脸颊,啧啧叹:“早知你是祸水,本就该杀了你。” 安若深一口气,竭力想要恢复些力气,可不知为何,愈是如此,身子愈是无力。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这屋内燃香似有不同,嗅着清淡,可太过用力入喉间,竟卡得喉间酸痛,似乎是极浓郁的味道一般。 “娘娘恨我,是因为太子殿下。”她竭力发出声音,“殿下因何而死,娘娘很清楚,为何要怪罪于我?” 皇后娘娘轻哼一声:“诚然你是没有罪。”说着忽然俯身,一双眼近在咫尺地盯着安若的眼。“谁让他们都喜你?” 他们? 安若心下一动:“娘娘是要以我来要挟殿下?” 皇后娘娘不屑地晒她一眼,当即甩手离去。可这偌大的凤华正殿并未由此恢复平静,紧接着便有四个女蜂拥而来。她们将她环在中间,两人摁住她的手脚,两人开始毫无预兆地剥她的衣裳。 “你们想干什么?”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眼底已然冒出真切的恐惧。 天气虽已转凉,她也不过穿了四层衣裳,这一层层剥落,她仿佛在这些人无情的视线里预见自己的结局。 皇后娘娘处置她,不必杀她,毁了她便是。 她怎么就忘了,曾经皇后娘娘亲自带她见过如何处罚人。那是贴加官,是活来死去,死去活来,生死不能。 眼下皇后娘娘对她,竟是要毁了她的清白。偏偏,要她这般清醒着被人凌辱。 安若无法挣扎,亦挣扎不动,只能眼看着她们她的衣裳。最后一余一层里衣时,剥她衣裳的人上手又要去,另一人忽然摁住她。 那人略有疑虑:“姐姐这是做什么?娘娘不是说要把她干净送去吗?” 被唤作姐姐的女道:“你懂什么?娘娘说把她了送去,可没说要个干净。”说着,又是拍拍那女子的肩,“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佳人是语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是,干净了还有什么意思。” 安若死死地凝着她们:“你们要送我去哪?” 年长的女不理会她,简洁道:“皇妃很快就知道了。”随即便拿过黑的布巾蒙住她的眼睛。 不一会儿,柔软的锦被将她裹住,她努力地想要挣扎,可不论如何眼前终是一片漆黑。绝望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她慌得无法息,后来不知是泪水的太多,还是锦被裹得太紧令她无法呼,在轿子不停地颠簸中她渐渐没了知觉。 再醒来,身子已然被人平躺着安置。不再那般如蚕蛹般被裹着,她平躺在一张大上,身上锦被只覆到间。 可是她平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是入目而来的明黄惊骇住她,令她一时间甚至忘记挣扎。这样幔的颜,难道是在陛下的寝殿? 只有陛下的寝殿。 这念头一起,她便是猛地闭上眼,许久方才缓慢地睁开。可眼前依旧如此,不是做梦。 她愈是难以置信地凝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了人心到底能有多狠毒。杀她算什么,不过一条命罢了,污她清白也还是不够,最后竟是将她送到陛下的上。那是她夫君的父亲,是她合该唤一声公爹的人。 她恶心的想吐,惊慌的想要逃离。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还要睁着眼,清醒的看着这一切。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从前被安置在天泉寺,被迫入皇陵,她都能勉强替别人寻到一个说辞,一个借口来。可如今这一切,她只恨不得顷刻死去。 明明重活一世,她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好好活着。 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浸软枕,忽然间她便听见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那力道,是男子向她走来。 心底的惊惧越来越浓,男子却未有停顿的打算,他径直来到前,在望见榻之上躺着的女子时忽然顿住步子。 四目相望,安若竭力发出声音想要恳求他放过她。身着明黄龙袍的陛下却是先一步呢喃开口:“阮阮……” 安若一双眸子赫然睁大,这是阿娘的闺名,陛下怎么知道? 一个念头不自主地从心底蹿出,直到此时她才勉力发出些声音:“陛下,陛下认识我娘?” 然而她的声音实在低微,陛下没听真切,他应是醉了,身上还沾染着酒气,这会儿已是身形不稳。身子微微晃了几下,忽然整个人向下跌去,下一瞬,整个人便是趴倒在侧。 他抬起头,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依旧是喃喃自语:“我怎么又梦到你了?想来你是不愿见朕的。” 安若被男子尤其是长辈触及肌肤,整个人一阵恶寒,恨不得自尽,或是让对面之人顷刻死去。 第一次,她因为自己起了杀心。 哪怕这个人是陛下,在她如此侵犯她之时,她只想让他死。 然而还是不能,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暂且忍下这份恶心,竭力恢复些镇定,将余下微弱的攒在一起。而后终于开口道:“陛下,陛下我是三殿下的皇妃,是您的儿媳。” 陛下贴在她面上的手掌未动,混沌的眼珠却是终于转过一瞬的清醒,随即又是茫。 “我是三皇妃。”她重复着。眼下,她什么都顾不得来,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陛下与阿娘到底有什么渊源。 这一刻,她只要不被侵犯,只要活着。 “皇妃……”陛下轻声重复着她的话,晃了晃头,忽然猛地坐直了身子。 安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知道他终于清醒。 “是若儿啊!”他忙回手,“你怎么在这?” “求陛下放过我。”她艰难道。 陛下手掌搁在膝上,眉眼低垂。良久,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是皇后将你来?” “皇后用心良苦啊!” 这一声叹,安若没听出陛下心绪,却只见他将目光一寸寸挪回她的脸上。那老迈浑浊的眸子忽然又变得茫懵怔起来,他自顾自地轻叹:“真像啊!” 安若心底惊惶愈重,忙开口道:“陛下醉了,我和我娘长得并不相像。”幼时关于阿娘的记忆早已随着漫长的时间湮没,可她一直小心保留着那张爹爹和阿娘的画像。 她的模样与阿娘当真没几分相像。 陛下却是默然摇头,仿佛身在梦中一般慨:“不,这双眼睛,是一样的倔强。” “朕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像清泉一样。”陛下说着,一面又要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陛下!”安若急促道。 奈何声音微弱,深陷梦魇的人似没听到一般。仍旧低低呢喃着:“朕就喜这样的,不服气,呵!”他说着,忽然又是轻轻笑起,略带些自嘲的意味,“一个个曲意逢,有什么意思。” 安若心下大骇,甚至顾不得去想陛下言下之意,那另一层更深的含义。她只惊慌无助,最后一丝防备也被破碎个干净。 她沉沉地闭上眼,这一刻,甚至她甚至没了眼泪。 粝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移到她的眼尾,哪怕她闭着眼,仍旧清楚地察觉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向她倾倒。 她的眼皮不住地发颤,那一瞬,甚至开始祈求神明。她宁可,从来没有活过。 第73章 抬头 仿佛真有人听见她的心声, 在陛下将要贴上她的那一刻,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便是猛地跪地的声响。 “陛下三思啊!”那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入耳却是字字清晰。 安若听出来人的声音,是景公公。随即又是膝盖磕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声音,再一开口声音又近了些,“这可是三皇妃啊陛下!” 陛下身气血早已涌到头顶, 涌到身体的每一处。这时猛地被一盆冷水浇灌, 冷厉的眼掠过,险些当下就要了景公公命。 景公公却是脸忠诚, 哪怕求死也要为陛下进谏忠言的模样, 他瞧见陛下的目光下意识惊骇地后撤些, 转瞬又是跪着向前:“陛下,三思啊陛下!” 陛下愈是不悦, 他已是天命之年,早不如盛年之时。如今这后里,或是解语花,或是新鲜卖力些。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 早前见着榻上这年轻女子, 不是未曾有过冲动。可大都被理智与清醒化解, 而今难得微醺, 难得放纵。 尤其, 她就这般躺在上, 薄薄的衣衫没挡住身子柔美的模样。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 美到极致也不过是美人。偏偏, 她又如此不情愿,眼倔强,甚至带些厌憎地看向他。 那眸光挠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 如何自制? 景公公跟随陛下多年自然明白陛下这是受了蛊惑,然他距离那张榻实在有些距离,便是近些,他亦不能开口与三皇妃说一声,您好歹服服软,陛下兴许就没了兴致。 这天下谁人得知,那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美人的陛下,喜的竟就是旁人不喜他。亦是因此,瑾贵妃多年受宠,她是这后里唯一一个将这喜与不喜的程度拿捏最好的女子。 景公公又道:“陛下,三殿下在南疆,若知三皇妃……”余下的话景公公不必挑明,只又是真切道,“三皇妃情刚烈,过了今,只怕活不成了。” 榻之上的安若终见陛下神情松动,紧握着她肩侧的手也在一步步收回。她静静地看他缓慢起身,直至他与景公公道,“请太医。”安若才悄然舒出一口气。 然这一口匀不过一刻,太医来到殿内,分别为她与陛下诊脉,看过后却是不住地摇头。躬身立于一侧的景公公瞥见那太医的神情,心下亦是一慌。 今之事来得实在突然,他亦是听着三皇妃被请入中觉得不妥,才慌忙自外宅子往里赶,紧赶慢赶幸好是赶上。但瞧着太医那神情,此事皇后娘娘与瑾贵妃还留了后手。 果然,太医开口便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略有些虚,调养几便可。”他并不知龙之上帷幔里面躺着的是何人,只瞧见素白皓腕,想着能躺在陛下榻上,自是中品阶高的娘娘。 他转口又道:“陛下饮酒过量,这酒里又掺了使人动情难以自主的药,须得泻火方成。” 景公公赶忙道:“那便劳烦大人开一剂泻火的方子。” “这……”太医略是迟疑,他不敢抬头去瞧陛下的神,只琢磨着这气场,斟酌道,“是药三分毒,其实用最寻常的法子即可,泻火亦不伤身。” 听着这话,帷幔里的安若简直要气晕过去。偏偏这道帷幔已是她最后的尊严,若一开口,便是什么都不剩。 太医很快离去,他来这一趟,似乎只是为了陛下所行合情合理。 帷幔被一只大手缓慢地开,安若再度闭上眼。这一次,她甚至不再想要抗争。 她寂然等这一切开始,再等结束。 然而她等了许久,等到粝的手指又要抚上她的面颊,忽然便听见一声极为悉的声音。那声音刺破长空,直直地撞进耳内。 “陛下!” 这一声喊,伴随着冲天的怒气。 下一瞬,安若下意识睁开眼,以撵走她所以为的幻觉。然后便望见那悉的人冲她疾奔而来,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坐在前的陛下,而后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安若在他怀中呆愣了好一会儿,悬在心尖的那口气才猛然吐出来。 “殿下,真的是你!”她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泪水滂沱而下。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终于松缓。 楚元逸抱着她,任由她哭了足有一刻,方才转过脸死死地凝向背过身之人:“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景公公早已吓得跪在地上,这时赶忙道:“殿下不可无礼啊!”说着又是忙不迭搜寻着借口,“殿下误会了,三皇妃身子不适,陛下方将三皇妃暂时安置在这里。” 楚元逸一眼都未曾落在景公公身上,只凝着那道身子微躬的背影:“将儿媳安置在自己上,请恕儿臣从未听过这样的理。” “殿下!”景公公慌忙想要阻止他。 奈何楚元逸早已是怒不可遏的模样,他顾自下外衣将安若结结实实地裹住,又将她抱起。这才掷地有声道:“区区两座城池,副将一人便可轻易收回,陛下特命我前往,原来便是为了夺走我的子。” “陛下,如何为陛下?” “殿下!”景公公吓得身子都在发抖,仍赶忙说道,“不可无礼啊殿下!” 楚元逸早已置之不顾,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大步向外走去,全然不顾陛下脸到底有多难看。只将要迈过高高的门槛时,与景公公道:“请景公公命所有人,屈膝跪地,不得抬头!” 景公公慌间先去探明陛下的神,见他脸上青白,略琢磨了一息,见陛下终于摆摆手,方赶忙小跑着追去。而后令门口的小太监沿着楚元逸出之路,先一步责令所有人听令。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