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母亲刚刚在寒冷的白夜逝去,他睡不着,光着脚在冰凉的回廊上游,宛若游魂。惨白的月光从巨大的玻璃窗透进来,把豪华的城堡照得森恐怖如鬼屋。 救救我。一个秀美的beta揪着他的脚哀求,眼泪止不住地往下。 求求你,救救我。 林德知道这是他父亲的情人,说是情人,其实和畜牲也差不多。 我为什么要救你?母亲的葬礼上,就是你在勾引我的父亲。 a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求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赶来的管事拖了下去。 面对管事恭谨的问候,林德只稍稍点了下头,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被拽住手臂的beta发出无助的悲鸣,频频回头,崩溃地大喊大叫。 我没有!我没有 a的悲泣,如同久远的时光以前心伤至死的母亲,后来便不再哭了。林德从来像这一刻如此厌恶自己,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清醒。 omega一旦和alpha结合,终生只能拥有对方,但a呢?他只能有一个o,但他可以拥有无数的beta。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都是肮脏的beta在勾引他的父亲,但其实不是,最肮脏的是alpha,是践踏人尊严的信息素是他自己。 十五岁的林德忽然发了疯一样地扑上去,把人从管事手里拽回来。那个柔弱可怜的女人,趴在他稚的膛上哭泣。 他第一次顶撞自己的父亲,然后成为别人口中的不听话不讨人喜的小少爷。 你已经做好准备去死了吗?戾气逐渐浮上尤弥尔的眉间。 林德掏出只剩下十发子弹的伯莱_塔92,对准她的心脏:我已经做好准备送你去死了。他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少爷。 敌对的alpha们纷纷拿出手_朝向中间的金发少年。被口瞄中身体的林德和尤弥尔面不变,泰然得仿佛只是在喝一杯下午茶,加上玫瑰花饼。 子弹悄然上膛,一颗汗珠在光的照耀下滴落在地上,忽的一声响,风驰电掣的公车从拐角处冲出来,像头悍不畏死的犀牛撞了上来,把围成一圈的人撞得七零八。一旁的铁车门被拆卸下来,黑发的beta手拿冲锋_一阵扫,嘴里嚣张地喊道:举起手来!抢劫! 分秒之间,不少外围的alpha们已经被收割了分数。 林德在第一声响的时候立刻就地一滚,躲过朝他而来的子弹,同时凝目,扣动扳机,命中尤弥尔的手臂。子弹都是空包弹,但由阿斯加德研发定制的衣服会瞬间在命中的部位启动电,保证痛真。 疯狂的公车最后闯进包围圈,在一干人仰马翻的alpha中,贺洗尘跳下车。他背后是两把冲锋_,间别着一把沙漠_之鹰,墨镜悬在鼻梁上,下巴往上一扬,说道:抱歉,这位小先生我们要带走。 提尔跟在他身后,手中双刀在光下闪着雪白的锋芒。 林德,过来。 公车司机座位上的艾泽簌簌地着汗,内心却动不已,畅快又恐惧,难以名状。 今年的一二年纪,太抢风头了!完全不给三年级留一条生路!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不知道体育馆里现在得沸腾成什么样子。 如他所料,体育馆已经躁动得连天花板都要掀翻了。投影中的两个青年单匹马闯进龙潭虎,就像老电影里的英雄,扛着机关只为拯救自己的朋友。盖亚崇尚强者,只要你有碾一切的实力,所有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国王已经太老了,没有力气出来参加这种盛事,代表他而来的奈姬端坐在正中间的宝座上,抓着嵌宝石的扶手,身体微微往前倾去,眼睛里是跳跃飞扬的神采。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剑眉,星目,薄抿着,收敛不住身可怖的杀伐之气。他凭借自己的军功强硬地获得所有人的尊重,他是盖亚最尊贵的beta,他是帝国唯一的元帅,奥古斯都! 殿下认识他们?奥古斯都轻声问。 奈姬惊讶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声音中带着她没有发觉的愉悦和温暖:是,他们是我的朋友。 奥古斯都若有所思地望向投影中笑得嚣张、抓着小辫的贺洗尘,不眉头一松。 * 通体刷成蓝灰的公车在前方急奔,后方是围追堵截的各式车辆。贺洗尘打破后车窗,架着一把步_和尤弥尔对,完全没有因为人数悬殊而手忙脚,甚至可以说更加镇定,一瞄一个准。 林德守着右车窗,提尔守着左车窗,三个人便将这辆千疮百孔的公车打造成铜墙铁壁。 你他妈的吃了撑的来救我!林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和后颈腺体薄而出的信息素让他亢奋得只想好好干上一架,连一个简单的疑问句也冲得像在挑衅。 贺洗尘嘴里哼着优雅的咏叹调,瞄准左边的车轱辘一打破,才应声道:救你还不乐意了? 别吵啊!艾泽哭无泪,方向盘猛地往右一打,拐了个弯继续逃亡。他被林德的信息素得有些烦躁,一看贺洗尘和提尔没事人的模样,整个人又蔫不拉几地萎下去。 放心,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出局。 艾泽总觉得贺洗尘的信心来得十分莫名其妙,就算他们这组有两个双第一,但后面是千军万马,是轰隆隆的子弹上膛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他只是听着混战的声音,便心惊跳,要是处在他们那个位置,恐怕早已崩溃。 男人的承诺重如泰山,说要赢,就一定要赢!贺洗尘笑道,却听提尔疑惑地问道:泰山是哪里的山? 噫,提尔你太孤陋寡闻了,拿到第一后自己去图书馆找吧!贺洗尘没有丝毫愧疚地诓他。 哦凑!你们竟然还有时间说这个!艾泽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因为他们的一番科打诨,也冷静下来不少。 离教堂还有多远?提尔问道。 艾泽连忙看了眼导航:十分钟!他看了眼后视镜,尤弥尔仍旧紧跟在后,但存活的alpha剩下不多。 真是三个怪物! 提尔摘下眼镜挂在衣领上,拔出长剑试了试手。 哇哦,要下去吗?贺洗尘透过反光玻璃看到他的动作,不跃跃试。 你留在车里引火力。提尔一脚踩上窗沿,我去去就来。说完跳上和公车并排的敞篷越野车,车上的三个alpha反应不及,脖子上已经架上长剑,接着口一痛,短匕没入皮一寸,正好是应芯片判定死亡的范围。 酷毙了!贺洗尘喊道。 提尔风而立,对他夸奖只微微一笑,接着避开子弹跳到另一辆车顶,迅速捷地送他们出局。 十分钟的路程,正好解决掉一半。提尔重新回到公车上时,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贺洗尘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巾,他擦干汗水,将衣领上的金边眼镜重新戴回去。 好了,大家都没子弹了,现在就靠搏了。s01小组和林德跳下公车后,尤弥尔也跟着停了下来。 中心广场只剩下寥寥十几人,其他的要么躲了起来,要么就已经被送回老家,总而言之 提尔看了眼钟楼墙壁上的大钟表: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无论存活多少人,总分最高的小组会是这一届生存战的胜利者。 贺洗尘他们的分数奇高,毕竟尤弥尔的人几乎都让他们送回老家,不高就奇怪了。 保护好自己,该跑路的时候就跑路,别管我们。贺洗尘叮嘱艾泽,艾泽摸了下项圈显示的分数,总觉得周围的 alpha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尤弥尔当机立断第一个攻向贺洗尘,却猛地被林德挡住。 林德冷翠的双眼盯着她,沉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谁谁!小少爷,给你了!贺洗尘拍了下林德的肩膀,赶紧拎着高尔夫球杆跑去救东躲西藏的艾泽的小命。 早就听说帕特里克家的小少爷是个不听话不讨人喜的小孩,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尤弥尔戴着半指作战手套的手捏成拳,长腿一提,率先攻向林德。 林德凝神一躲,应道:很高兴我不讨你的喜。 教堂钟楼前,巨大的黑秒针嘀嗒嘀嗒地旋转着,孜孜不倦,在混战中时间逐渐逝。 艾泽躲在墙角边,在群中宛若无助的绵羊,身前是提尔和贺洗尘两人,偶尔从他们手下会漏出一两条半死的肥鱼,全让他捡了漏。 钟声忽然咚咚地响起,整个尼龙伯安静了一瞬,接着更加疯狂地斗起来。 距离结束只剩下五分钟! 尤弥尔望了眼钟楼,她的分数远远不及贺洗尘他们,忍不住慌了一下神。嘴角猛地中了一记重拳,她迅速回击,抱住林德的脖子提起膝盖撞向他的肚子。 广场上除了几只杂鱼,尤弥尔的人存活不多。 过来!她大喊,在贺洗尘他们尚且反应不过来时,几个alpha已经倒地,尤弥尔的分数一跃成为最高。 他他们不是同伴吗?艾泽躲在贺洗尘身后,怯怯问。 他们是自愿被豢养的池鱼,怎么能称得上同伴。你留在这里,等我们把胜利带回来。贺洗尘松了下脖子,头一撇,提尔,走。 等一下。提尔转身给贺洗尘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领带和糟糟的头发,接着伸手帮沮丧的艾泽捋平袖口后,才迈开脚步,去狩猎最后的猎物吧。 四分钟,足够了。贺洗尘看了下时间,把自己的高尔夫球杆扔给艾泽,给你保管了,师兄! 艾泽抱着三支球杆,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疾驰冲向尤弥尔,而占领顶端的尤弥尔正恶狠狠地将林德摔在地上,余光见他们两人冲来,立刻将林德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哦豁!敢打我们家小少爷!贺洗尘欺身而上,身形之快,让尤弥尔本捕捉不到影子,手腕一痛,霎时手臂臼。 尤弥尔后退两步,刚把手臂接好,下一瞬提尔的攻击已经到了眼前。 赫尔西城,我们的比赛还没结束。林德的鼻血滴在板砖上,溅出血花,触目惊心。 这小孩怎么这么倔呢?贺洗尘扶着他的右手臂,应道:我没忘,还有两分钟。 提尔和尤弥尔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拳每一脚带出的劲风剐得人刺骨痛。贺洗尘叹了口气,猛然提高声音问道:提尔,尤弥尔给你可以吗? 提尔摘下眼镜:可以。 贺洗尘笑了一下:小少爷,看见钟楼上的旗帜了吗?我们便来比比看,谁能拿到最后的五百分。 林德抹了一把鼻血,站了起来:我不会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教堂。 教堂内藏着许多暴力机器人,应到人声立刻发动攻击。 贺洗尘旋腿一扫,清出一条道路直冲而上,林德直接踩着机器人们的尸体一路攀登而上。 钟楼的大钟又开始响起来。 咚!咚!咚!最后十秒! 林德听不见机器人倒地的声音,也听不见倒数的钟声,剧烈的心跳声和呼声在他耳边轰鸣,终于到了千叠万叠的石梯顶端。在风中猎猎飘扬的旗帜印着阿斯加德的校训「能鹰隐爪」和「死为最终天理」,他伸长了手,却在最后一刻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另一个人拔地而起。 贺洗尘呼出一口气,汗水透他的后背。 林德,我赢了。 太渐渐沉落地平线,天边染上绚丽的红霞。林德忽然力地整个人往后倒去,贺洗尘连忙揪住他的衣领,费力地将人拖上屋顶。 你不担心提尔吗?林德的声音有些酸涩。 贺洗尘躺在他身边:那小子不会输的。 话音刚落,整个尼龙伯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生存战结束。本次胜者,s01小组!艾泽采尼,提尔阿克曼,赫尔西城。 你听,我就说他不会输的。贺洗尘得意地笑了笑,提尔和艾泽踩着石梯走上教堂天台屋顶时,便见金发的alpha和黑发的beta躺在一起,在晚霞辉映下,沉沉睡去。 * 颁奖典礼十分热闹,贺洗尘朝眼神毒的尤弥尔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弯下接受奈姬的绶带。 高兴吗? 非常高兴。贺洗尘笑眯了眼,三人一起站上角斗场中央,接受众人的呼。 礼炮和烟花升到天空,在黑的夜幕下绽放出缤纷的彩。整个体育馆都在震动,所有人都在用热烈的掌声表达他们的敬佩之情。 贺洗尘附在艾泽耳边大声喊道:怎么样?我说会赢的吧! 一片嘈杂声中艾泽听不太清他的话,但也大致清楚他的意思,亮着眼睛揽住他的肩膀。 三人肩并肩,举起手中的奖杯。 * 林德没有出席典礼,他的襟怀还没有广阔到可以立刻站在贺洗尘面前祝贺他的胜利,一出尼龙伯便回到宿舍。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将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窗户外的天空亮起绚烂的烟花,林德猜想他们现在应该在大肆庆祝,他用被子蒙上头,心中想道,等明天再去,再去干什么来着? 第二天早晨,林德猛然从上惊醒,糊糊之间恍惚记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拿到奥古斯都的签名后,我就要走了 。 他猛地清醒过来。 赫尔西城大约已经走了。他雷厉风行的,可能昨晚就走了。他已经走了,现在赶过去也无济于事 ! 林德自认为他和贺洗尘勉强能算得上朋友,现在朋友要启程离去,也许以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无论如何也得去道别! 衣衫不整的林德穿过走廊,远远地看见一个耷拉眉的beta背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是来接人的。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