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的脸此刻已然若桃花,滚烫得恰似油锅里的那条鱼。 他,他不亲我? 次奥,他不亲我!? 我倏地睁开眼睛,同时松开环住他的手,羞愤绝地转身往外跑。 然而还不等我跑上两步,他已然拉住了我的手腕,游刃有余地将我重新送进怀里。 那双墨玉似的漆黑眼眸含笑意地锁定了我,而罪魁祸首居高临下地低头问我:“生气了?” 次奥,生个鬼的气啊!这叫羞愧!这叫羞涩!这叫羞愤绝! 我脸通红地望着他,“不亲拉倒!有什么好气的?” 他忽然间轻快地笑出了声,叹息似的说了句:“祝嘉,下次叫我亲你的时候,不要摆出一副捐躯赴国难的壮烈表情,不然我会以为我的技术差到了那种地步,亲完你就可以直接牺牲了。” 我嘴微张,呆呆地望着他,而下一刻,眼前的光骤然间被一片温柔的影所替代。 他低下头来,准确无误地俘获了我的嘴。 这一刻,我心神俱裂,犹如被雷劈中,动弹不得——好的,我知道这个形容浮夸了点,但我确确实实正在经历着一种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心情。 狭小的独立厨房里,他一手环住我的,一手轻轻按住我的后脑勺,双相贴之际,温热的触令我浑身一颤。 我呆呆地望着他,眼睛都睁大了,而他停顿了一瞬,微微离开我的,似是无可奈何地说了句:“祝嘉,闭眼。” 我大窘,从善如地闭了眼,而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又一次低头吻了上来。 鼻端是水煮鱼麻辣够味的香气,际是他滚烫的掌心,眼前是一片温柔的影,而间是他芬芳柔软的气息。 大抵是情小说和偶像剧里都将亲吻描写得太过神圣绚烂,以至于我久久沉浸在这种全然不同的体会中,只觉到他来来回回侵占我的领地,一点一点将他的气息渡入我的口中。 他的亲吻绵密而悠长,不疾不徐的姿态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恰似他这个人。 半晌,他离开了我的,含笑望着我,不言不语。 而我像只煮沸的虾子,从头红到了脚,整个人都要自燃了。 见我如此不好意思,他松开环在我上的手,“进屋去吧,厨房太热了。” 我一边窘迫地往外撤离,一边嘀咕:“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才知道热!” 我不仅热,而且热得快缺氧了。 这是一栋很陈旧的楼房,一共五楼,红砖已经斑驳得辨不出曾经的模样,低矮而,楼道里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我站在屋子的木门外,看见轮椅上的老人背对我,似乎在看台上的山茶花,背影佝偻苍老,异常安静。 哪怕他如今瘫痪了,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我也丝毫对他提不起半点同情心来。 陆瑾言的故事像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心里,同时以纤细的姿态堵住了我的心软和怜悯。 这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比我的父亲还要过分的父亲。 家暴,酗酒,冷酷残忍,害得一家人离子散。 很多的字眼纷纷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而我看着他的背影,因为对陆瑾言的心疼以至于面目隐隐有些沉。 我踏进了屋子,走进了卧室对面的那间屋,虽然一直以来没有人居住,但是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应该是长期有人打扫的缘故。 木桌上着一层玻璃,桌面与玻璃的夹里摆放着一些照片。因为年代久远,玻璃表面有些划痕,所以略微模糊不清。 我俯下身去,低低地凑近去看,这才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第一张,年轻的女人把手搭在孩子肩上,笑得温柔腼腆。 第二张,小学的陆瑾言穿着中规中矩的蓝T恤,笑眯眯地举着手里的奖状,奖状上具体是什么已经看不起了。 第三张,又长大了些的陆瑾言神安然地站在一个礼堂里,相机越过了无数黑的脑袋,捕捉到了舞台上的他。他站在麦克风架子前面,有些羞涩地微微笑着,眼神沉静而明亮。 我有些傻气地伸手摸着凉凉的玻璃,隔着半厘米的厚度勾勒那个人的面目,忽然觉得百集。 他跟我说过,“很多人都经历过一些甚至可以称之为悲惨的事情,你那点又算得了什么?你站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上,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得一塌糊涂。可是你家境富裕,成绩不错,既无外表上的缺陷,又无智力上的低下,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你已经遥遥领先了。” 我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世悲惨,全世界没人比我更可怜,可是自怨自艾到如今,才忽然发现比起我来,陆瑾言经历的一切其实要浓墨重彩得多。 可他也比我勇敢得多。 正低头看照片时,有人敲了敲木门,我回过头去,看见陆瑾言从容地站在门边,视线越过我落在了玻璃板上。 顿了顿,他走到了我身旁,“可以吃饭了。” 然而我没动,他也没有动。 这房间应当是陆瑾言儿时居住的,从墙上那些褪的奖状和籍也能看出。 他站在我身旁,低头看着那张和母亲的合影,角微微弯起。他问我:“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我点头,“你长得很像她。” 他侧过头来睨我一眼,“街坊邻居都说她很有女人味,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妩媚?” 我一下子褪去了伤,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似乎要用这个动作来驱散我头顶的乌云,然后声从容地说:“祝嘉,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我活在现在。所以不要同情我,也不要试图安我,。” 我望着他,有些迟疑,却见他神安详地望入我的眼底,轻声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 *** 陆瑾言耐极好,一勺一勺将饭喂给父亲,神情安然地等待他以极慢的速度咽下去。 水煮鱼做成了两份,一份麻辣的,一份不辣的。 我吃着他做的鱼,看他蹲在老人身旁喂饭,光下的两个人都很安谧美好,这一幕完完全全是父慈子孝的场景。 谁又想得到过去发生过什么呢? 离开城北的时候,陆瑾言去隔壁找了看护父亲的阿姨,又叮嘱了一些事情。我一直陪着他,看他有条不紊地处理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大概已经习惯了从成年起就安排好生命里的一切,自食其力不说,还要照顾父亲。 而这个父亲——我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人,算什么父亲? 坐在离开城北的公车上,他问我:“累不累?” 我摇头,“一直都是你在忙,我有什么好累的?” 顿了顿,我又小声问他:“你都不怨他吗?” 隔了很久很久,他平静地望着前方,缓慢有力地说:“曾经怨过,也恨过,可是他都变成这样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险些口而出——那你干嘛还要对他这么好啊? 他 却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侧过头来望着我,“他病了,残了,瘫痪了,不能自理了。我怨他恨他,却也不至于希望他没人搭理、就这么死了。祝嘉,我不希望因 为我的父亲做错了事情,我就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因为如果放任不理,让他自生自灭,接下来的半辈子,他倒是痛痛快快地走了,痛苦的只有我。” 这一刻,面对那样平静又深刻的眼神,我骤然间失去语言能力。 陆瑾言,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似乎总能拨开云雾,于模糊的人生里准确无误地找到最难以捉摸的航向,而他的勇气和坚毅都像是锥子一样扎进我心里。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