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气大声叫他的名字:“陆瑾言!” 他脚步一顿,停住了没说话。 我就这么固执地拽着他的手腕,死死地把他拖住,他不说话,我也不说,就像是赌气一样。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而我因为拽着他,也跟着朝前走了两步。 这一次,他回过头来皱眉说:“放手。” 难得皱起的眉把他周身的温柔都给抹去了。 我心里慌得要命,却还咬紧牙关,死不松手,倔强地说了句:“我不!” 他平静地看着我,这一次彻彻底底地转过身来,“那好,祝嘉,我们就好好谈谈。” 一副要与我摊牌的姿态。 小区里很安静,这条林荫小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树荫将光隔绝在头顶,只剩下细碎的光斑在地上晃动。 我生怕他又一次扔下我走掉,所以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他也没有强求,只是轻声问了我一句:“你想要什么?” 我一愣,看他耐心地又一次重复着这个问题,“祝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懵了,“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既非土匪,又非强盗,怎么会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祝嘉,有一件事情你好像误会了,我是陆瑾言,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罢了。我不是什么中世纪的骑士,也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而你似乎一直把我当做救命稻草,每一次都召唤我救苦救难,前来拯救限于伤心绝望中的你。” 我的脑子里骤然炸开了锅。 他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是富家千金,也许算得上是公主,可我要跟你说清楚的是,如果你把我当做什么英勇的骑士,任何事情都可以依赖于我——那么很抱歉,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如果想要什么东西,不一定计较付出多少,但如果情知得不到,那我宁可不要。” “如 果你心里还有陈寒,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角落留给他,都不要来再找我了。我自认不是家财万贯,也不是商界英,但我有我的自尊,我有我的骄傲。要是你觉得这 段时间以来的陪伴都抵不过陈寒带给你的回忆,那就趁早想清楚,因为我不是一个可以凑合着跟你在一起的人,也不会当你的垃圾桶亦或备胎。” 我想不通温柔如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伤人又绝情的话来。 可他就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他那温柔又动听的声音宣布远胜于末降临的噩耗。 “祝嘉,从你美好的想象里走出来,现在你搞清楚我是谁了吗?” 像是一盆凉水从七月的酷暑里朝我泼来,我的一颗心在这样的冲击下瞬间冻僵。 我连牙关都开始打颤,说话也说不利落,就这样浑身僵硬地望着他。 我甚至有几分狈地问他:“那过去那个对我温柔有加的陆瑾言又是谁?是假的么?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永远温柔美好,带着三月的绵光。 你应该从不对我发火,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面沉静地望着我,“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个人,你懂吗?” 我拼命摇头,要出来了。 他没有我,只是试图和我讲道理,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拽住,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被人一把捏碎。 我不明白我的玻璃罐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不再温暖明亮,反而给了我一股迫的力量。 我想说自己不懂,却又似乎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陆瑾言看着我泪水盈眶的样子,眼里似乎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可是片刻后,又恢复了前一秒的模样。 他看着我那牢牢握住他的手,轻声提醒:“祝嘉,该放手了。” 我死命咬住牙关,生怕眼泪会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因为一旦它们就此滑落,我怕自己就真的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拼命摇头,觉得自己太蠢,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接下来看似必然的决裂。 可他就这样冷眼旁观我的脆弱,我终于慢慢地松开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方干净的墨蓝格子手帕递给我。 我哆嗦着接了过来,而他一言不发地离开。 然后我终于哭了出来。 *** 那个黄昏,我不知道蹲在原地哭了多久,直到听见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我以为会是陆瑾言走了之后又放不下我,可是打开一看,屏幕上却是陈寒的名字。 我曾有过的那种但凡看见他来电便会心跳不止的觉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又烦躁的心情,我擦了擦眼泪,接起来,“喂。” 他还是那样,一遍又一遍恳求我和他谈谈,而这一次我十分干脆利落地答应他:“好。” 他被我得一愣,接着便有些不可置信地叫我一声:“祝嘉?” 仿佛担心我被人魂穿了。 我深呼,很快说:“步行街的星巴克,等我一个小时。” 这条路我一天之内三次经过,第一个来回是与陆瑾言一起,而现在这第三趟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短途旅程。 我坐在公车上,一旦想到今后陆瑾言要与我就此江湖别过,再不相见,一颗心就沉到了南极的冰川之下。 相遇以来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像是有人按下了幻灯片播放,每一个画面都被拉长,可却又因为来去匆匆而无法定格。 陆瑾言。 陆瑾言。 瑾是瑾瑜的瑾,言是箴言的言。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飞逝的景。 他心如明镜,他智慧卓绝,他一早就看出我对他的依赖和渴求,也清清楚楚看透了我自欺欺人的蠢态。 他什么都不戳破,任由我拿他来当陈寒的挡箭牌,每当我伤了心、无地自容时,就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比任何人任何物质都要光芒万丈。 可他毕竟不是金钟罩铁布衫,他也会生气,也会撒手不理,也会在我一直的装傻之下无可奈何,也会在我对旧情人难以释怀的时刻冷若冰霜。 温柔的他,睿智的他,冷漠的他,愠怒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告诉我,“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可能一直是那个人,你懂吗?” 他在告诉我,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怒哀乐应有尽有,而非我想象中的那个救世主,任何时候都对我微笑,拯救脆弱渺小的我。他也会因为我心里那个念念不忘的陈寒而愠怒,也会因为我对他不是全心全意而失望。 而我问自己,我对陈寒究竟是真的还怀有不能放弃的情,还是抱着那段天真傻气的记忆耿耿于怀、舍不得丢掉呢? 人这辈子总要蠢一次,总有那么一次糊糊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可蠢一次就够了,难道要一直蠢下去? 我低下头来,手直哆嗦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陆瑾言,不管是哪一个你,对我来说都只是陆瑾言。” 全世界只此一个的陆瑾言。 温柔的陆瑾言,睿智的陆瑾言,冷漠的陆瑾言,愠怒的陆瑾言,最重要的是,于我来说不知何时起变得不可或缺的那个陆瑾言。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