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小叔是小气的,他家买了三蹦子,还想买大宅子,一家四口三口人都穿着从省城买回来的新衣裳。” “就那鸭绒服,二牛他娘不是说五十多一件吗?我叔一件我婶一件,我妹妹都是一身新衣裳,还穿着小皮靴呢。” “这么有钱了才一人给了两块。” 刘美青惊讶:“老大你刚才说啥?啥三蹦子大宅子啊?” 骆常胜叹了口气,就把骆常庆想买老宅的事说了。 刘美青就炸了,都顾不上去琢磨骆常庆咋挣了那么些钱,腾的跳起来道:“他想都别都想,就没有这个说法。那宅子是你这个当长子的,他说买就买啊?我不同意,咱都不同意!”几句话就脸红脖子了,气哼哼地冲着骆常胜问,“他咋说?你拦着了吗?” 骆常胜无力地道:“他愿意卖!”又道,“那宅子现在是他的,我拦不住。” 刘美青就觉得心肝肺像是让人家挖走了似的,愣了半晌嗷嚎一声坐到地上哭了起来:“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啊,那宅子他凭啥卖啊她,就一点也不为大儿子考虑,不为俩孙子将来考虑啊……” 又扑棱爬起来:“不行,我得回去找村里说说,我得去问问骆德康,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在里头搅和的,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嚎啥嚎?赶紧收拾东西。”骆常胜昨晚一宿都没睡着,他肯定也不同意卖老宅,可他说了不算,他拦不住啊。 他都拦不住,更别说刘美青呢。 找谁都白搭。 索叫老二折腾吧,这是挣着钱烧得不知道姓啥了,一点也不稳重。 就这子,多少家业都守不住。 看他能蹦跶到几时。 还有他娘,越是这样,越是把自己往那边推。 等将来牵扯到养老问题的时候再算这账。 早晚有他娘后悔的时候。 刘美青又捶了好几下口,就觉得过不去这口气,直骂骆常庆:“就没有他这么办事的!” 骆常胜不耐烦的催:“行了,赶紧走吧,把该拿的都拿上,晚上在那边住一宿,跟他爷爷谁的说说话,明天直接从七岭去上杨村。” 骆常庆一家四口第二天一早去了兰沟村,在那边热闹了一天。 骆立是去县城走亲戚时才知道骆常庆要买老宅的事,回来吵她娘,就跟要卖了她似的那一闹,还跑去骆德康家说这个事,让骆德康跟庞大娘合起来把她数落了个没脸,被骂哭了出来的。 出来就碰上来找她的冯亮,冯亮气道:“跟你说了别掺和别掺和,你听不懂人话啊?” 一会儿没看住就跑回来了。 “我娘家的事我凭啥不掺和?就没有他骆常庆这么办事的。”骆立还气急败坏地道。 冯亮气道:“我就挑明了说吧,你哥嫂跟你说这就是为了让你回来闹。” 骆立道:“对啊,我这不回来了吗?” “你…你这个蠢的,你还对?人家拿你当刀子使让你跑回来得罪人你知不知道?”冯亮气道。 “我得罪谁了?得罪我娘?那是我亲娘,得罪不得罪她也是我亲娘。还有谁?得罪骆常庆?是他得罪我!”骆立骂道,“那个没良心的,挣两个钱烧得他不知道姓啥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他知你这个情吗?” “行,你这脑子我跟你说不通,你这种朝巴人家不戳哄你戳哄谁啊?我就跟你明说了,往后离老大家远着些,你要非觉得你大哥大嫂好,以后你跟他们家过去吧,甭回去了。” 冯亮说完转身走了。 骆立这才冷静下来,忙追上去,道:“不是,你这咋还急眼了呢?跟我急眼干啥啊……” 反正甭管谁拦谁闹,宅子的事是铁板钉钉,谁也改变不了了。 骆常庆在村里的人缘多好啊? 甭管是找宋胜武办各种手续,还是找骆家族里证明,没人不支持。 唯二的两个阻碍都已经败下阵去了。 但搬家得过了正月十五。 省城的店还得开呢。 一家四口先回了省城,把那边安排好,去进上一批货回来卖着,他再回来宅子的事。 到了省城,准备下火车的时候骆常庆还在跟文霞说着,等到家后去胡同里串串门,再去给郝大娘拜个年,之后他去店里收拾收拾,明天一早飞趟穗城,先少进点货来回来摆上。 老家那辆三轮车还没往回,用他闺女说的那话:“爸,不能每回都那么凑巧啊,总有不赶趟的时候啊……” 就跟媳妇说能帮他捎车的‘朋友’初八以后才回省城,下回找机会再把三轮车回去。 你瞧,这样就显得真实多了。 所以一家四口下了车就去做电车。 下了电车往回走,走到胡同口的时候他跟文霞两人头皮都麻了一下,脸都变了。 骆听雨也小脸一怔,跟着爸妈住了住步子。 “谁啊?”骆常庆看着胡同头上站的三三两两戴着‘孝章’的人,还有地上的纸钱和摆在路边的花圈,都觉得不太敢相信,“谁走了这是?” 正好王军康从胡同里出来,他看见了愣在那里的骆常庆一家子,过来打招呼:“你们回来了?” 王军康身上没戴孝,但看着面憔悴,眼圈发红,知道骆常庆应该想问胡同里的事,就道:“黄大娘走了,今天出殡。” 黄大娘,齐云她婆婆。 文霞了口气,眼圈瞬间红了,失声道:“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咋这么突然呢……” 骆常庆也道:“是啊,是出啥事了吗?” “该遭毙的人贩子。”王军康先道,“对了,你们也好生着些,千万得把孩子看紧了……” 他就说了这两天的事。 就年前,谁能想到大年三十还不消停啊? 黄波跟胡同里的小伙伴跑出去玩,家里大人也没太在意,毕竟好几个人呢,又是在胡同附近玩,谁能想到会出事啊? 家里的大人们都在忙活着下午祭祖上坟的事,结果中午的时候王有皓几个孩子脸发白的跑回来,说黄波让两个骑摩托的抓走了。 胡同里的人就赶紧按照几个孩子说的方向去撵,撵的撵,报警的报警,做一团。 老人谁能受住这种刺啊? 齐云乍一听说的时候往前跑都打了好几个趔趄,更别说她婆婆呢。 一头就扎天井里了。 还是胡同里留在家里的女人们担心黄大娘出个好歹,去她家里看,结果还真出事了,又赶紧把人扶起来扶到屋里,又去找大夫。 那会儿黄大娘还没事,醒了以后还哭了一通,就怕孙子回不来。 她情绪动,心思都在孙子身上,大夫诊断病情也不好诊断,见她额头上有点擦伤,给她抹了药,也开了消炎药,还叮嘱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 那时候谁顾得上啊? 万幸的是,黄波机灵,他一路上又抓又咬,还大喊大叫,正碰上个警车巡逻,那俩人贩子怕被抓着,就把黄波扔出去了。 冬天穿的厚,他又皮实,就只是受了点伤,让警察送了回来。 黄大娘这才松了口气,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一家人也说祖宗保佑,虽然受了点惊吓,可好歹人回来了,能过个囫囵年。 家里知道黄波摔了,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去,说自己也没啥事,就脑袋上蹭破了点皮不值当跑趟医院,自己多躺着歇歇就行。 大年初一也好,胡同里的人去拜年还说说笑笑的,初二还在家里招待来走娘家的闺女和女婿。 初三吃晚饭的时候说好像有点冒,头嗡嗡的难受,家里人说去医院看看,她不去,说吃片药睡一觉就好了。 自己吃了两片冒药早早就躺下了。 初四早上起来,黄敬山看着他娘脸发黄,也担心年前摔那一下子,就跟齐云带着她去医院检查。 都没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出了这种事,骆常庆跟文霞都得过去看看。 骆常庆放下东西先过去了。 文霞先把炉子生着,烧了壶水灌到暖瓶里,才语气低沉地跟闺女道:“你跟弟弟在家待着,妈妈从外头把门锁上,一会儿就回来。” 骆听雨忙点点头,道:“我跟弟弟乖乖的。” 在家里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哭声。 他们回来之前就启灵走了,现在就是等着火化回来直接去坟上。 文霞咋着也得过去走一趟。 骆听雨心里也有点难受,没想到短短几天,黄就走了。 文霞回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骆常庆没回来,跟着在那边帮忙。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骆听雨听着令人心里发堵的哭声从黄波家出来,一路往外走,出了胡同,远远的去了。 骆常庆四点多才回来。 两口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 骆常庆计划明天等铺子那边放完鞭炮就走,现在有点不放心,道:“晚上甭管几点打烊,都让郑国强他们跟着往这边走一段。” “我明天先不去穗城了,先回趟老家,把他送过来让她待两天,过了正月十五回去。” 让老丈人和丈母娘安安心心在家过个年。 文霞也不敢大意,道:“行!” 骆常庆又道:“年前是,不光黄波,听说杨芳她儿子也差点让人抢走,还有棉纺厂宿舍那边也了一阵子……” “啊?那赵磊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的发了场高烧。” 两口子说着话,心里都有些不大安稳。 第二天店里开了业。 放完鞭炮,骆常庆就着买票又回去了。 廖华这两天是没事干,她是打算等着学校开了学再开始卖茶叶蛋。 就整天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出去找别的老太太拉呱,过上寻常老太太的生活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