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沅颇有些好奇:“兔头?我从前倒是吃过兔,但不知兔子头也是能吃的,这上面也没有一点,怎么个吃法?” 那伙计神秘一笑,立时便让人做了一道上来,又介绍道:“这是悦城那边常吃的辣味,小姐恐吃不惯,小人特意让厨上做了一半清口的,小姐可以试试。” 郑沅盯着那兔头,到底是鼓不起勇气来吃,只伸手夹了一只往周依秀碗里递:“你小时候吃过没有?来试试,这是不是你小时候吃的味道?” 还没等周依秀反应过来,吴绍轩已经站起来,越过郑峰,用筷子夹住郑沅的筷子,说道:“不要,她不吃这个,给我……” 周依秀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红了脸,也不吭声,只默默坐着。吴绍轩自己也不好意思,忙松了手,那兔头一个不稳骨碌碌滚了一圈,正好滚在谢玄的跟前。 郑沅咬咬牙,洛城贵人们讲究,虽说也有吃兔子的,但兔头这种东西到底是无人尝试,故而她从前也不曾见过,更不知原来周依秀不吃。 只如今那兔头竟然掉到谢玄跟前了,那个人就是个神经病,今本就莫名其妙脸写着不快,这会儿,还不知会如何呢。 谢玄盯着那滚在桌上的兔头片刻,伸出手去盘子里夹了一直放在自己碗里,方笑道:“既是悦城特,我今倒是想要尝尝。她们女郎即便胆大,恐也不大这种东西,吴兄,你也试试,看与悦城风味是否一致?” 这态度却极是温和,与之前争锋相对全然不同。 吴绍轩本红着脸,见着有台阶,立时笑起来,点头应了:“谢家郎君可尝试一番,却有一番风味。” 一时间气氛倒是好极了,谢玄温和起来,说话也很是好听,与吴绍轩谈论悦城战场上的事情,也一点都不怯场。 吴绍轩笑道:“想不到郎君博学多才,虽非武将,却知晓如此之多。” 谢玄拱手道:“吴兄谬赞,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兵书罢了。” 郑峰说道:“郎君谦逊,我父亲常说我学艺不,只有蛮力勿有脑袋,先前我还不服气,觉得领兵打仗需得学什么技艺?如今听你们谈话,倒是深有触。” 周皓轮哀嚎道:“你这是明晃晃的讽刺我,难怪我爹把我赶回洛城这个憋屈的地儿,就是嫌我没脑子。” 郑峰笑道:“周将军送你回来,分明是怕你整跟着吴小叔混玩吧!” 等嬉笑怒骂够了,周皓轮又与郑峰闹起来,一边说绍轩与郑峰难得回洛城,自然该是他做东宴请,一边说是他主动约周皓轮出门,又岂能让周皓轮破费。 争执不休之际,谢玄开口道:“从前有幸见过郑家郎君,但却是头一回认得吴兄,若是吴兄郑兄不弃,今便由我来做东,也算是替你们接风洗尘?” 郑沅心下狐疑,这人该不会是在设计什么坏事吧?无缘无故,为何突然对表哥这么好? 谢玄已经唤了伙计过来,说道:“今的宴请,记在我账上。” 吴绍轩与郑峰客气一回,倒也不好格外推,又深觉不好意思,只拿眼睛去看周皓轮。然而周皓轮对谢玄一向是言听计从,哪里敢于之争着付钱? 几人往楼梯处走,周皓轮带着吴绍轩在前面领路,郑沅与周依秀跟着,最后面则是谢玄与郑峰。 正巧,从下面上来一群人,楼道狭窄,只能一人通过,原本郑沅准备跟着吴绍轩先过去的,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 “郑三女郎,小心脚下。” 郑沅回头看了眼,谢玄的眼中带着笑,仿佛有星星在闪闪发光。 吴绍轩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周依秀的脸,二人急忙错开眼神,只是吴绍轩脚步下意识的就走慢了些,仿佛是在等周依秀。 郑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冲着谢玄一笑,轻声道了谢。 谢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再刚强之人,这时候都会变得柔情似水。” 郑峰点头附和:“谢兄说得是!” 郑沅心中翻了个大白眼,哥哥你是眼瞎吗?你妹妹我跟这个大尾巴离得这样近,你赶紧过来啊! 谢玄还在叹:“吴兄与周家女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郑峰听过谢玄的名声,可相处下来,却觉得他是个万分和善之人,哪里像旁人所说那样严峻可怖,当下只点头应和。 “是啊,绍轩这次来就是为了开年去周家提亲呢。” 郑沅重重的咳嗽,也止不住郑峰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倒是谢玄又侧头看向郑沅:“郑三女郎可是身子不适?” 郑沅咬牙切齿,笑得极是勉强:“兔头吃多了,辣到了?” 郑峰莫名巧妙:“可是你一个都没吃,我都关注着,晓得你吃不惯呢!” 郑沅见他得意洋洋,还以为他这个哥哥做得多么,不自觉又磨磨后槽牙:“今天的菜品太辣了,我呛到了。” 谢玄微微一笑:“郑三女郎不喜味道重的?” 郑峰点头说道:“这倒是,我妹妹喜甜口,饯零食什么的最是喜,便是有辣,也是甜辣才吃得。” 郑沅拿这个靠不住的哥哥没办法,索也不理他们,自己走了。 谢玄角勾起一抹笑容:“原是如此,好似某次路过觅食坊,见过郑三女郎。” 郑峰脸却沉了沉,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玄关切的问道:“郑兄不喜她吃这些?” 郑峰摇摇头:“我真笨,有一年回来的时候,我带她们去买零嘴,大妹妹和小妹妹都很高兴,只有她说她不喜吃。” 谢玄微微愕然。 郑峰又道:“连吴家几位姐姐都是极喜零嘴的,沅儿怎么会不喜?只是那时候她胆儿小,母亲待她不好,谁都能欺负她……” 谢玄沉默许久,伸手拍拍他的肩:“现下去觅食坊?虽说不能弥补小时候的缺失,但从现在开始,也不晚。” 郑峰笑起来点头道:“谢兄说得对,现下不晚,从前沅儿所受的委屈,往后都不会了。谢兄……” 谢玄了然,郑峰回来得不多,对觅食坊自然是不晓得的,便笑道:“正巧下午无事,难得与郑兄相识一场,且与你一道去吧。” 郑峰高兴极了,与吴绍轩周皓轮打了声招呼,说有事,便跟着谢玄一道走了。 到了觅食坊,郑峰傻眼了,品种这样多? 谢玄倒是纯得很,只伸手招过一个伙计,介绍道:“这是郑家三郎,元帅的独子。今过来是想给郑三女郎买些吃食,你且将从前郑三女郎吃的取过来。” 那伙计忙不迭行了礼,自去喊了悉郑沅口味的丫头,将郑沅从前试过的饯零食一一包好,又细细解说。 “这些是小姐从前试吃之后很是喜的口味,买过多次。这些买的不算多,但每次都会小小的试吃些许。这些是袁家小姐喜的,周家小姐没有特别喜的,但郑小姐每次都会给她们买这些。” 郑峰目瞪口呆,咋舌道:“现在的商家了不得,顾客上门买过什么东西都能一清二楚?” 那丫头略略,颇有些骄傲的说道:“二位爷,咱们这家店是老字号,各位夫人小姐若是不想亲自来选,只用说一声,咱们都知道要送哪一些上门呢。” 只等结账的时候,郑峰冲着谢玄偷偷吐舌头,说道:“谢兄,果真这服务甚好,价钱也甚好呢,小小的一家铺子,比我在悦城采买首饰都要贵重许多。” 谢玄挑了挑眉,轻声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你与她……你妹妹,有些像。” 郑峰愣了愣,说道:“像么?不像啊,她更像她生母,而我嘿嘿,若能有她一半好看,像郎君你这样风姿绰约,想必也能倒万千少女呢!” 谢玄并不生气,只笑道:“男人顶天立地,譬如将军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不论是闻之见之之人,有谁会注意他是否貌甚?” 郑峰肃然道:“谢兄教训得是,是峰愚钝,男儿郎自该努力奋进,又岂能以皮囊论高下?” 他想了想,说道:“你与你哥哥着实不像,我从前见你哥哥较多,虽则他温和,但总有种疏离,仿佛高高在上瞧不起人一般。我家沅儿闭月羞花之容,万里挑一之才,绝不是他能轻视的。” 谢玄面沉静,只道:“郑三女郎冰雪聪明,从来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谢叙此人心思高傲,最是看不起人,他们解除婚约,于郑三女郎来说却是幸事。郑兄放心,依郑三女郎之风华,等闲之人不能配!” ☆、第 64 章 郑沅与吴绍轩告别之后,独自往内院走去。今收到的消息有些多,她尚还不能完全消化,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表哥与依秀两情相依,绝非是郑婉那样的人可以足的。 如今表哥知道郑婉的心思,想必是会比之。但表哥生长在悦城,想必不曾经历这种内宅斗争。算算子,离表哥来洛城已经大半个月了,若按着前世的发展,这些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表哥不得不提前回悦城。 正胡思想之际,前面一双脚听在郑沅面前。粉绣花长裙,足上是同的鞋。 郑沅抬起头,勉强勾了勾:“大姐姐。” 郑芙难得眼神凌厉,冷笑一声说道:“三妹妹好谋划啊,竟撺掇着父亲毁了我的亲事!” 郑沅微微错愕,才反应过来,郑芙是说今天早上康昭郡王府上门求娶一事。 “你的亲事?郑芙,你不觉得可笑么?谢家与我郑家已经撕破脸皮了,你凭什么觉得,父亲会答应谢家的求亲?” 郑芙恼羞成怒:“若没有你,父亲怎会不答应?郑沅,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才女的名声,嫉妒谢家退了你的亲事,却来向我求娶!郑沅,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那些小计谋我不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踩在脚下,狠狠的踩在脚下。” 郑沅平静的抬起头看着她,问道:“谢家为什么求娶你,你心中不清楚么?若父亲这次没有被封超品大元帅,谢家会这样来求娶你吗?” 郑芙冷笑一声:“你才是天真,有赵家在,我与谢家的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若不是你!若非是你横一脚……” 她刹住口,面上仍旧是数不尽的气愤恼怒。 郑沅面越来越冷,并非是因为郑芙的冒犯,而是她懂了。郑芙从来不是小赵氏养大的那个端庄有心计的女儿,教养她的绝不是小赵氏,而是赵氏。 所以郑芙从一开始,就知道赵家与大房对他们三房的计策——或许从前并不知道,但现如今肯定是知道的。 赵氏汲汲营营,将郑芙打造成这样一个天地间难得一遇的人间仙女,又如此心机深沉,分明是想要用她,来换取什么东西。 能换取什么?郑芙,一个没有母族扶持的,一切靠着赵家生存,又是父亲最信任贴心的女儿,只要郑芙的心向着大房,郑伟柏就有法子牵制父亲。 郑沅紧紧握住拳头,从前她恨郑芙,是因为郑芙设计陷害,让她失了名声,抢了她的未婚夫婿。现在她才明白,算计的本不止她,还有整个三房! 难怪夏考的时候,郑芙嫁祸给郑婉,依着赵氏的心思,怎么会看不出来?可郑婉受了委屈,赵氏却从不曾对郑芙如何,本是因为郑芙是她要走的下一步棋。 郑芙啊郑芙,你可曾想过,生你养你的,都是父亲啊! 许是郑沅脸太过可怖,郑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到底是厉内荏,只下心头的不忿,平息了气息,勾起柔声一笑。 “当然,三妹妹也莫要以为自己成功了,且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将来孰是孰非吧!” 郑沅眼中光一闪,并未应声,只继续往沐园走去。还有半个月,赵世子的嫡子将要出世了,前世的一切总归是跑不掉的。 郑芙,从前我只打算防守,可现在,我是决计不会轻放了你的。 回了沐园,郑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前世被侵犯的那一切历历在目,她本没法摆掉。 名声尽毁,若非是祖母铁腕将那人处置,恐怕她再也不能翻身——即便处置了,她也没法翻身,躲到老家整整两年…… 她蓦然睁开眼睛,还有父亲……前世那一切父亲也在。她从前只以为父亲不喜她,也不知父亲身受重伤。当父亲看到她被欺辱时,该是多么绝望? 女子的名声大过天,哪怕她明明保住清白,只是被那下之人搂在怀中,叫那样多的人瞧见,便再没有清白可言。 郑沅眼神里的郁越来越浓,不仅要以牙还牙还报给郑芙,还要让父亲看清楚小赵氏与郑芙的子之心。 可是父亲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她死死咬住,怎会受不住?为了整个将军府,整个大齐,父亲受不住也得受。 恍惚间,她有些怀疑,前世临死之前,父亲派亲卫来接她去悦城,怎么会那样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父亲为了她不在悦城受苦,生生将表哥与依秀那对有情人给拆散了? 芳绫进门就见着自家姑娘坐在桌前,面目狰狞,双拳紧紧抵在桌上。 她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抓住姑娘的手唤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