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安并没有回应他的拥抱。他先是抬头装作一脸淡定的样子,但没过几秒钟,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哗哗地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全身上下住,带着毒的触角伸到他的脸上,想要将仅剩的那一片纯白连挖走……他靠在楚扬的口上,咸腥的泪水淌了下来,融化了一半的体温。 “你爸妈会解决的,没事了……” “你知道什么——”沈知安猛地用哭得通红的双眼看着他,那双琥珀的瞳孔张得很大,神情里是楚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陌生。 沈知安用力将他推开,积蓄了几个月的复杂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你怪我放你鸽子,怪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好像到头来,我就像个什么都不会做,做什么都很幼稚的智障一样——” “我没有这么觉得……”不祥的预遍布楚扬全身。他捻着指尖,恍然间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他不是你爸,你不会知道这是怎样的受。”沈知安偏头冷笑了一声,脸瞬间惨白得不像话,“我们家又不像你家,你爸身居高位,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们这些人他他妈都瞧不上——” “沈知安!” 一字一句都变成了错着过来的利剑,溅出来的鲜血混着淤泥了一地。天边的云缺了一角轻飘飘的柔软,楚扬厉声打断了,一阵疾疾的风掠过,刮得他心眼直疼。 沈知安向后退了几步,一个狠心又咬着牙看了过来:“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愈最近不知道在哪染上了赌瘾,并且几乎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带着一股刺鼻的烟酒味。这人每晚都会摇摇摆摆地抱起摇篮里嚎啕大哭的婉婉,刮着鼻子继续吹自己今天来来回回赢了多少钱。家里的天花板上像是被蒙了一层灰黄的污渍,李采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她一把抱过被蹭的是烟味的女儿,拿起笤帚就往沈愈身上。 “家里生意你不管就算了,孩子你也不帮着看一下,天天正事不干就他娘的只会耍牌——” “打牌怎么了?!” “那生意谁做谁做去——我跟你说,我们他妈肯定是被人搞了!!” 婉婉的哭声越加撕心裂肺。沈知安实在忍不住了,他一脚把房门踹开,脑袋被直冲上来的怒气得很晕。 “别吵了。” “丢不丢人,婉婉还在这呢。” 那丫头像是抓到了一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地往沈知安身上扑。 “好了好了哥哥抱……” 婉婉一把抱住沈知安的脖颈,好闻的柠檬清香冲淡了那丫头鼻腔的烟味。她停止了哭闹,开始用乎乎的指头揪着沈知安杂的发尾, 为了家里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他已经很少回宿舍住了。又因为要兼顾课外兼职和学长学姐那的项目,他每节课不是踩点到就是迟到,为此已经挨了好几顿怪气的批评。 中央广场的地铁口常常会有勾着背打陀螺的大爷,旁边还有推着小车卖糖油粑粑的阿姨。一群小孩围在摊前摇着风车,沈知安每天匆匆路过,又总会忍不住地在门口呆呆地看上好几分钟。 一些不懂事的小孩会故意把陀螺倒,着鼻子继续舔着手上的糖渍。但那大爷总会笑呵呵地重新把陀螺扶起来,用地道的江荔话喊上几句哄小孩的话,随后又继续用那长长的鞭子打着陀螺转。 复一的,沈知安盯着那个越转越快的陀螺,所望到的不再是对未来的畏惧,也不再是对生活打抱不平的倔强……他的鼻尖飘过一阵糖油粑粑的油烟香,却再无把陀螺到的稚气。 楚扬别的什么都不觉得,他只觉得心疼。这一阵子他过得平平淡淡,偶然间的空闲还会让他不自觉地设想自己和沈知安的未来。 那只博美狗偶尔会在台上懒洋洋地晒太,楚扬躬下身将他抱起,小声地喃喃自语—— “高兴……” “你喜热带的大海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海边租一间房子。不用太大,容得下两人一狗便足矣。那间房子要可以看得见白白的沙滩,沈知安穿着白的短袖衫,嘴里骂骂咧咧地追着狗跑……而他自己便可以在一旁给他们拍照,等那人跑累了,自然而然地就会投到自己的怀里来了。 热带的大海像月光石一般透亮。而他的每一天,都能像那天在船见坂顶端那样,望见沈知安有些茫茫的眼神。 “沈知安……”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让我过来,让我抱抱你好吗?” 楚扬的声音放的是那么低,那么温柔。沈知安的心狠狠地颤了几分,强着自己下一句句矫情至极的话,最终还是扔下一句“对不起”匆匆地走了。 过多的琐事像麻绳一样将他牢牢捆住。他没有办法去面对楚扬,不想没有骨气的,以这样卑劣的姿态面对他…… 同样的,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家里人。饭馆之所以被停业整改的真正原因他一直瞒着没说……他两边都不讨巧,又如一个罪孽至深的恶人,仅仅为了自己那一点私心而活。 他什么都没想的一路跑回了教室,果不其然又因为迟到挨了一顿批。他礼貌地朝脸暗的老师笑了笑,无意间看到楚扬站在他们教室门口,手里提了一个白的大袋子。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