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系统! 他深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这份闷气晃掉,重新思考眼下的局势——如何逃生。既然这群人抓了他没跑远仍旧将他藏在山里,那么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呼救?李承乾张开嘴,瞬间又闭上。 不行,陈婆的住处虽在水云观后面,却是有一定距离的。如果刚巧此时外面有人搜查或是巡逻还好,若没有,他叫再大声也传不到水云观去,非但引不来救兵还会暴自己。 到时候必然引起芸娘等人的警惕,他想再找机会就难了。而且即便引来救兵,也是芸娘等人离他更近。他照样危险。他必须以自身安危为重,不能冒险。 李承乾犹豫起来,琢磨着该怎么办。一股困意袭来,李承乾觉得脑袋有些晕沉。 不是刚醒吗?怎么又困了?这不对劲吧? 李承乾猛然想到芸娘给他吃的那碗粥。里面有药! 咬了咬牙,察觉自己头晕的程度越发厉害,李承乾小心翼翼爬下楼梯,挣扎着回到原位,将双脚绑起来,打上危机课堂里老师教的特定绳结以便下次更好解绑,接着略显嫌弃得将破布轻轻回嘴里。最后把另一条绳子绕了几个圈,将双手伸进去,装出仍旧被绑的假象。 做完一切,李承乾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醒 来已是第二清晨,光从地板的隙照进来,虽然十分微弱,却比全然漆黑的环境要好得多。 芸娘依旧端着碗下来给他喂食,李承乾吃了几口便不吃了。芸娘皱眉很是不悦。李承乾吓得眼眶都红了,颤颤巍巍道:“我……我吃不下。我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这些东西伺候我的仆婢都不吃的。” 芸娘一愣。李承乾耸了耸鼻子,眼泪悬在睫,委委屈屈,好不可怜。 “我想念兰婆婆做的糕点了。软软的,糯糯的,甜而不腻,可好吃了。” 见芸娘的目光扫过来,透着几分不解又带了几分愠怒。 李承乾不自觉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兰婆婆是我家专门负责给我做糕点的阿婆。她的手艺真的很好。姐姐若是吃过也会喜的,也会跟我一样吃不下这些东西了。” 芸娘一直不说话,李承乾吓得哭出来:“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吃。我确实吃不下。我想兰阿婆了,阿婆,阿婆……的糕点。” 断断续续对于“阿婆”的呼唤以及抑的哽咽哭泣钻出地窖,声音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十分突兀。呆在角落安静吃饭的陈婆顿了顿,突然站起来,神情动,口中低哑的啊啊叫,极力呼喊着“孙……孙……”。 她将碗一丢,边喊边朝声音处奔,蹬蹬跳下地窖,将芸娘撞开,抱住李承乾:“孙……孙,啊啊……” 外头等候的三个男子跟下来,一个个面铁青。赵钱立马就要上前拉开陈婆,将他带出去,奈何陈婆一心扑在“孙子”身上,拼命呼喊,死活不肯松手。 她的嗓子虽然坏了,声音低哑暗沉,字节也不太说得出来,但被急了竟偶尔夹杂出两句尖利的吼叫。 眼见局面快要失控,芸娘厉声打断:“放开她。” 赵钱一顿,松开手,眉宇紧皱,下意识出自己的刀,却被周吴按住:“这里离水云观不远,如今山上山下都是卫军,杀了陈婆会打草惊蛇。” 赵钱气得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怎么办?” 李承乾仿佛被突然的变故吓到,眼泪哗啦啦直,对上芸娘凶狠的眼神,连连后退,将头埋进陈婆怀里:“我……我听话,我不说了,我不想兰婆婆的糕点了。我吃饭,我吃饭。” 见他浑身颤抖,陈婆一颗心都要碎了,死死将他护在身后,指指自己又指指李承乾,跪下朝芸娘等人磕头,一个又一个。 见此情形,孙李失笑:“一个稚子一个疯子也值当你们这么紧张?她想照顾这孩子,让她照顾就是。往后每天送饭喂饭的活都给她吧,也省了芸娘的麻烦,岂不正好?再说,我们又不出去,总归在屋里。他们一老一幼还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 芸娘想了想也觉有理,同意了这个方案。 陈婆大喜,主动捧起地上的碗给李承乾喂,李承乾勉强吃了几口,努力咽下去,眼睛不停朝芸娘等人瞄,眸中是恐惧,那模样显得越发怯弱畏缩了。 一顿饭喂完,芸娘将陈婆赶出去。陈婆不太愿意,又怕触怒了对方,对方会伤害“孙子”,也怕自己不听话,对方之后就不让自己见“孙子”,给他喂饭了。因此只能乖乖听从,不但听从,烧水做饭,伺候四人更加尽心了。 也是她这番表现,芸娘“大发慈悲”,正午仍旧允她送饭喂饭。 暗地里,李承乾大是松了口气。至少第一步,他成功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承乾在受苦受难的同时,李世民也是焦急如焚。他亲自带人在城里找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找到,不但没寻到人影,就连半点线索也无。 好在房玄龄这边有了些发现。 李世民面前 的桌上摆着一个香包,一个水囊。 “属下仔细查看了几个山匪的尸体,在其中一人的衣服内发现了这个香包。香包里面用的香料十分平常,但香包上的针脚这个香包上的针脚似是庆州刺绣。” 房玄龄又指向水囊:“据钱将军说,这是在山匪藏匿的里找到的,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酒。酒剩的不多,但好在还有一些。是黄酒。” 庆州便产黄酒。 香包,黄酒,都指向庆州。现任庆州都督杨文干曾是东宿卫,李建成的人。李世民拳头紧了紧:“这点父皇知道吗?” “查到这点后,钱将军已如实禀明圣人。但这两样东西都非铁证,甚至没法明确说它就与庆州有关,便是与庆州有关,也不能说就是杨文干所为。因此圣人暂且按下不表,只让继续查。”房玄龄一顿,“殿下还需早做打算。” “那就查!传信回长安,让那边盯紧了东,配合我们一起查。若真是他所为,必有蛛丝马迹。” 李世民牙关紧咬,面黑如炭,不管是谁,胆敢动承乾,他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正在这时,亲卫匆匆来报:“朗将尔朱焕与校尉乔公山突然前来,请求面圣。” 李世民一愣,这两个也是李建成的人,他们刚刚查到庆州,怀疑承乾的失踪与李建成有人,李建成的人就来了? 房玄龄蹙眉:“可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钱将军已带他们前往道观后院面见圣人。” 李世民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不必房玄龄明说,李世民已然会意:“我去见父皇。” 来到道观客舍,刚迈进庭院便听闻屋内李渊雷霆暴怒:“你们说什么?再说一次!太子让你们干什么?” “太……太子让我等运送盔甲去庆州,于都督杨文干,嘱咐其尽快准备。” 砰砰,哗啦,是一阵桌椅踹翻,杯碟茶盏碎裂之声。 “准备?准备什么?造反吗!还有前突然出现在这山上的山匪,是否也与杨文干有关?那些山匪个个身手不凡,所用兵器也非寻常匪盗能有。说,这些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李世民听闻这点,面大变,疾步闯进去,一把抓住跪在下首的二人:“是你们抓的承乾?承乾在哪里?” 尔朱焕懵了半晌:“中山王?” “别跟我装蒜,我问你承乾在哪里!” 尔朱焕慌忙摇头:“我们不知道。中山王被掳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太子让杨文干私募勇士,又让我等去送铠甲,其余一概不知。我们不清楚中山王的失踪是否跟杨文干有关,更不知道中山王现在何处。” 乔公山连连附和:“我们知道的全都跟圣人待了,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情。” 李世民二话不说,立刻拔刀,眼见刀刃就要落在尔朱焕身上,李渊大叫:“钱九陇!” 钱九陇得到示意,迅速上前,挑开了这一刀。 李渊呵斥:“老二,你冷静点!” “承乾已失踪两天两夜,半点线索都无,生死不知,你让我怎么冷静!” 二人双目对视,看着李世民赤红的眼睛,李渊大惊,本要训斥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想到仍未找到的承乾,所有的脾气再也发不出来。 李世民心底冷嗤,转身一手提起尔朱焕,一手提起乔公山,将二人拖至庭院,扔在地上,直接开揍,拳拳到,那个狠劲让周遭侍卫个个胆颤。 钱九陇看向李渊:“圣人?” 李渊无奈咬牙:“你去看着,别让他把人打死了。如今事情未明,这两人不能死。” 钱九陇一听便知,这是不打算阻止了,保证不死就行。 庭院内,搏声、哀嚎声、求饶声不绝 于耳。没多久尔朱焕与乔公山便已浑身是伤,头破血,呼急促,气若游丝:“中山王的事,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秦王殿下便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眼见李世民拳头篡紧,手指关节咯咯作响,钱九陇连忙上前:“他们都快没命了,仍旧坚持这番说法,想来确实不知情。” 李世民也明白这点,口闷闷地,十分失望。 见他没再揍人,钱九陇松了口气,目光在李渊与李世民这对父子间逡巡了一圈,上前道:“中山王的下落要找,但如今更重要的是杨文干。据这二人所说……” 钱九陇顿了下,没提太子李建成,只说:“这二人说杨文干有反意。庆州紧邻宜君县,大军可朝发夕至,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圣人都需提早做准备。否则一旦等对方先动,只怕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跪下来:“臣恳请圣人与秦王移驾仁智。仁智的安防比此处更好布置。还请圣人以自身安危为重。” 李渊刚才被李世民的举动惊到了,脑子想的都是承乾,现在经钱九陇提醒,恍然回神。是啊,若这二人所说为真,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杨文干。至于承乾…… 李渊甚是挣扎,犹豫不决。李世民将他神收入眼底,嘴角轻勾一抹讽笑:“你们要走边走。我留下。” 李渊皱眉,李世民目光炯炯:“承乾是在此处被掳,山上山下,城内城外都及时被控制住。不管掳他的人是不是杨文干,对方都一定还在。他们没机会逃出去。我若守着,总有机会找到承乾。我若跟着退了,此地空虚,才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钱九陇心急:“秦王殿下,此地的卫队不会全部撤走,各处关卡也不会撤离,我们可以让下面的人继续寻找中山王,你不必亲自坐镇。” 李世民摇头:“不,我得守着。” 若没出杨文干的事情也就罢了,但偏偏就是发生了。消息传出,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下面的人还会不会对各处严防死守?会不会对寻找承乾用尽全力?但凡他们迟疑一分,松懈一分,贼人都可能利用这“一分”将承乾带出去。 他们一旦出了宜君县,天涯海角,那时他要到何处去寻承乾?又或者他们把承乾直接带去庆州,到杨文干手里,承乾危矣。 所以他要留下坐镇,也必须留下坐镇。 这些话李世民没有说出来,但李渊与钱九陇又如何能不明白。只是…… 李渊几次启,言又止,半晌后终是咬牙开口:“好!那便不走。你不走,朕也不走。我们一起等承乾回来。” 钱九陇大惊:“圣人!” 李渊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传旨给杨师道,调遣灵州兵马过来,如何布置,如何对付杨文干都由你来负责,朕把自己的安危全给你了。” 听得此话,李世民看向李渊,见他留下的决定是真心实意,面总算稍微好了点。 钱九陇无奈,只能领命退下。 从李渊院子离开,回到自己的客舍,房玄龄已经等着了。 “尔朱焕与乔公山所说之事,殿下怎么看?” 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李世民多少有些了解,听他语气不太寻常,微微蹙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殿下是被小郎君的事扰心神,关心则了。属下本来也觉得小郎君的事恐与庆州有关。但现在……”房玄龄看向李世民,“我们刚查到庆州,尔朱焕与乔公山就来告发太子。这两个原先还是太子的人,会无缘无故出卖主子?还出卖得如此坚定,毫不手软?” 房玄龄眉宇凝重:“桩桩件件,前后呼应,殿下不觉得太巧了点吗?还是殿下当真相信他们所谓的忠君之言,是自觉太子此举属实不妥,心中难安 才来向圣人禀明真相?” 李世民神闪烁:“你是说此事不寻常,这里面恐有端倪?” 房玄龄默然点头。 李世民陷入深思。 另一边,李渊也有同样的疑惑。他的第一反应:这会否是李世民的手笔。李世民故意策反尔朱焕与乔公山借以栽赃李建成,倘若李建成谋逆,太子之位必失,那时诸位皇子,自己除了他还能立谁? 念头刚起,脑海中浮现出李世民那双赤红的双目,想到失踪的李承乾,李渊又皱起眉来。不对。老二或许会构陷,但绝不会拿承乾设局。而且他自来到此地后,种种表现都不似作伪。将近两天两夜的时间,他是一刻都没合眼。那份对承乾的担忧历历在目,让人无法忽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