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他大哥是疯了吗? 李建成目光深邃:“不,我是说不必动手毁去土豆,却没说半分不动,坐以待毙。” 李元吉:??? 李建成反问:“吴峰那边既然已经无法按原计划将李承乾拉下马,除掉他所谓‘大运道’的批言。那我们为何不换种方式,反其道而行?” 李元吉越听越糊涂,不解其意。 “老二不是想让李承乾成为那个特殊的存在吗?我们就帮他一把,让李承乾走得更高更远。民心所向可不一定全是好事。我们不愿看到他们民心所向,你以为父亲就想看到吗?” 李元吉倏然抬头,双目瞪圆:“大哥是说……” 李建成嘴角勾起:“李承乾总能出些新鲜东西来孝顺父亲,父亲自然高兴,乐得对这个不一样的孙儿多几分疼。可若是这个孙儿本事太大呢?你想想,民间只知中山王,而不知有皇帝,父亲会怎么想?” 他眸光闪了闪,继续说:“曲辕犁已经给李承乾带来了不少声望,只是这份声望还不够大,因此父亲未曾警觉。倘若再加上土豆呢?你觉得到得那时,父亲对他会否还能疼有加,毫无芥蒂?” 李元吉恍然大悟,却仍是蹙眉,在他看来,这确实算个法子,却是“善后”的法子,最佳方案还是毁去土豆。 “大哥!” 刚开口,李建成已然抬手:“不必再说,就这么办吧。” 李元吉不甘不忿,却无可奈何,只能暗自跺脚。 ******** 吴宅。 吴峰烧掉纸条,面喜怒难辨。他调查过李承乾,早知他在“农物”上的运道与天赋,因而特意提前与李建成李元吉说起关于民间能人异士钻研农瘟的趣事,为的就是先埋条线,后必定用得上。 他算的不错,如今确实到了能用的时候。自李元吉找上他,一再试探,被他挡回去后又言辞迫,他便知,鱼儿上钩了。 可惜,李建成不是李元吉。 吴峰眼中划过一抹讥笑:“这位太子心不够狠啊,难怪没有帝王命,星象暗淡。” 小梁言又止。吴峰挑眉:“怎么了?” 小梁犹豫道:“太子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吴峰冷嗤:“妇人之仁,愚蠢!既要成大事便不能如此拘泥,守着些不知所谓的原则与底线。手段不狠,地位不稳,他难道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吗?一招走错就可能盘皆输。局势严峻,你死我活。他居然还因蝼蚁手软。” 小梁愣住。蝼蚁?若天下百姓是蝼蚁,那他是什么?或者说他们是什么?不也是蝼蚁中的一员吗? 小梁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吃过苦受过累,尝过辛劳一年只为那点粮食的艰难,更体会过年成不好食不果腹的凄惨。他知道亩产千斤的粮食对他们这种人有多重要。那是命啊。不只是自己的命,还是全家人的命。 所以他从未觉得自己与所谓“蝼蚁”有什么区别。吴峰却不这么认为。他怎会是蝼蚁呢?智仁法师能观星象变幻,算王朝更迭,手段通天。袁天罡亦能自面相知人前程吉凶。 而他跟随智仁法师二十余年,又得其毕生所书手札,钻研,自认早已出师,往后必定会青出于蓝。似他们这等人物,怎是那群低的蝼蚁能够相比? 他看向小梁,目光灼灼,不吐一字,但威慑之意十足。 小梁立时低头,颇有惧意,也有羞愧。他想到初遇吴峰的场景。那时家乡遭遇大水,颗粒无收,路有饿殍,河飘亡尸。往凄惨历历在目。父母无奈,只能带着一家子行乞亡以求一线生机,梦想着能寻一处水调雨顺之境重头再来。 可惜事不遂人愿,父母亲人一个个死于亡途中,他又累又饿,还患了病,眼见也要死了,在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遇见了吴峰。 吴峰不但救了他的命,还将他带在身边,收他为徒,教他读书识字。此番恩情重如泰山,他该刀山火海,涌泉相报。怎能生出质疑之心呢? 小梁下心底思绪,几番启,缓缓开口:“师父若不愿让土豆出世,没有太子,还有别人。他们必会配合。” 他们是谁,师徒二人心中自明。 李元吉想的是火烧土豆然后嫁祸给窦氏余孽,但他不知道,长安此刻确有窦氏余孽。 吴峰早前观星象有异,代表李承乾的命星大亮,测算后发现其身上即将发生大事,且是一件能让他获得万千功德的大事。 这卦象不同寻常,但太子与齐王对卦象命理之说并不十分信任,对他更是身怀戒心。因而他思虑再三,决定暗中联络窦氏旧部探查,并将探查到的零星线索神不知鬼不觉地传给齐王,借助齐王的人手把消息探全。 小梁所说的“他们”正是这些窦氏旧部。 吴峰缓缓摇头。 窦氏确实会答应,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窦氏出手,一旦暴,只会让李唐一致对外。唯有自己人对付自己人,才更符合他的要求。 李承乾命格本就不寻常,若再让他收获大量功德傍身,后对付起来就更难了。所以绝不能让土豆出世。 李建成不愿意?呵,这不是还有李元吉吗? 吴峰 勾,眼中出哂笑。 ******** 宏义。 此时的李承乾对暗地里的这些谋诡计一无所知,他正趴在上,泪眼朦胧。 李泰李丽质担忧不已,一个劲问:“阿兄疼不疼?是不是很难受?” 裴行俭叹气:“我都提醒你了,你还一直说,火上浇油。” 李承乾很是怨念:“谁看得出来你那是提醒啊。你就不能直说!” 裴行俭无语,那种情形下让他怎么直说?义父脸那么黑,他敢吗? 李承乾慨:“你跟我太没默契了。” 裴行俭:???你是不是搞错方向?是你跟我没默契啊,不是我跟你。 李承乾蹙眉沉思:“咱们得特训一下,设计一些特定的动作和话语作为暗号,每个动作与话语对应不同的意思。这样就清晰明了了。倘若后再遇上同等情况,也不至于跟昨天一样。” 说到此,突然一顿,鼻子哼哼:“我以后都不要理阿耶了,才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呢。” 李泰李丽质连连点头:“对,阿耶最讨厌。阿兄放心,我们肯定站你这边的,你不理他,我们也不理他。” 然后三人齐齐看向裴行俭,等着他表态。 裴行俭:……你们要不要算算,你们这把戏都玩多少次了?哪回挨训后没这么说,哪回真做到了?而且每次都是你李承乾起头,到最后也全是你李承乾先跟义父和解! 碍于以往的“前车之鉴”,裴行俭不是很想跟他们继续玩这套,撇撇嘴:“明天再说吧。” 李承乾:??? 裴行俭望向李承乾:“若你明天还这么想,我便同你们一起。” “你想什么呢!莫非过一我就改主意了?不可能的。阿耶下手那么重,可痛了。我才不要理阿耶。别说明天,就是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也一样。必须的!” 李承乾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裴行俭: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呦! ****** 早膳时刻,众人围坐。李世民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人,呵呵轻嗤:“承乾呢?总不至于是下不来了吧?我自己下的手,有多重能不清楚?便是再如何,也远不到这个地步。” 前一句是询问旁边摆放碗筷的敛秋,后一句是向长孙氏解释。 长孙氏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别说李世民对力道掌控度不错,下手从来都有分寸,便说这回李承乾做的事,她也觉得合该教训一顿。若纵容放任,他胆子只会越来越大,越发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出事。 敛秋躬身回话:“小郎君说他不舒服,不吃了。” “装腔作势,吃不吃!”李世民哼哧两声,转头给李泰李丽质一人多夹了个腿,“咱们吃。他不吃更好,他那份便归青雀与丽质了。” 哪知李泰李丽质直接将腿又夹出来,放在一边,自己夹了别的菜埋头干饭。 李世民狐疑:“往常阿荣做的汁腿,你们仨争来抢去,今少了个人同你们争,怎么反而都不吃了?” 李丽质抬头瞄他一眼,又低头干饭。 李世民:??? “什么意思?” 李泰哼哼:“阿兄说了,这叫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丽质咳嗽一声,李泰立时反应过来,忙捂住嘴巴,紧随李丽质,专心干饭。 他答应了兄长的,不理阿耶,才不要跟阿耶说话呢。刚刚那是不小心。若非念着阿娘,怕大伙儿都不来用餐,阿娘得独自面对阿耶,他们才不来呢。哼! 李世民:…… 他若还看不出来自己正在被几个孩子联合针对,那这二十几年人生算是白活了。 糟心的李承乾,必是他怂恿的。可见昨下手还是太轻了,应该再重点。转念又叹,往后若与观音婢再有别的孩子,势必不能让他们同承乾走得太近。看,青雀与丽质就是前车之鉴,都被带坏了。 李世民咬牙切齿,在心里将李承乾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可不论此刻如何凶狠,转回头火气消减又惦念起来。饭食过后,众人退下,便同长孙氏商量:“我让敛秋吩咐厨房另外准备了些吃食,你呆会儿给承乾送过去。” 长孙氏轻笑:“二哥不是说吃不吃吗?” 李世民叹气:“总要吃点,不能饿着,坏了肠胃怎生是好?” “二哥怎不自己去送?” 李世民撇撇嘴,看着长孙氏不说话,其意分明: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以承乾的子,我送过去他指定不吃,说不得还会给扔出来。 长孙氏噗嗤一声,眼角的笑意更大了。 李世民暗自磨牙,内心憋屈得不行,却无可奈何。 他能怎么办?谁让这是他跟观音婢亲生的呢! 长孙氏可比李世民看得清明,李承乾那话也就是过过嘴瘾,那可不是个会饿着自己的主。但即便知道,面对李世民的提议,她还是从善如,坦然接下,起身带着吃食前往。 一见长孙氏,李承乾委屈的泪水便骨碌碌滚落,“阿娘怎么才来!我那么难受,阿娘都不来瞧我。昨晚阿耶打我,阿娘也不帮我说话,只是冷眼看着。阿娘是不是不疼我了?你是生气了吗?” 长孙氏沉着脸:“你觉得阿娘不该生气?” 不见半分笑容,少有的严厉。李承乾心头惴惴:“我……我……” “你可知昨见你点火烧衣阿娘有多害怕?” 李承乾将头又低了两分,喃喃辩驳:“我试过,确认没问题才做的。” “你能保证吗?你有绝对的把握?你们是如何尝试的,尝试的时候难道不曾出过半点意外?” 李承乾将头埋得更低了,最开始尝试的时候确实有点小意外,但那会儿没在自己身上试,状况也不大,后续进行都很顺利。 “你不但自己闹,还拉着小俭与青雀丽质一起,可曾想过他们的安危?倘若意外出现,你是否能保护好自己,又是否能保护好他们?” 觉出长孙氏语气不善,声俱厉,李承乾很是心慌,下意识抓住长孙氏的手,急道:“阿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会改的。我一定改。我往后再也不敢这般了。阿娘!” 面对李世民的怒火,李承乾能回怼能撒气,可面对长孙氏,李承乾半分不敢,也不愿意这般去待长孙氏。 这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拼着半条命生下他的阿娘啊,是全世界最疼他的人。虽然他总说阿翁最好,可他心里明白的,阿翁待他不如阿耶,而阿娘又比阿耶更甚。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