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人,你觉得是应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还是让他们永失所孤独终老比较好?” 钟汀沉默。 “那就让他们永失所?这种人永远也不配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没必要这么残忍吧。” “那是说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了?” 钟汀握着手机,这天是初五,银蓝的天上悬着一个月钩子,“怎么又……你不用把自己说成那样。” “就是我,为了面子,连脸都不要了。钟汀,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可笑?你明明鼓足了勇气来找我,可我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不肯相信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你,最后把你给丢了……” “被一个胆小鬼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不但受不到情的美好,还每天为之痛苦。好吧,我反悔了,我还是要对你说对不起,能够被你喜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儿,这让我觉得自己也没不是一无是处丧尽天良。能被你喜过,已经足够了,就算你现在不喜我了,我也觉得是应该的。” 还没等钟汀回答,他又接着说道,“钟汀,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很可?” 沉默。 “我想知道我是第几个告诉你的?如果说过的人太多了,记不清楚了也没关系啊。” 钟汀试图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你今天是吃了麦芽糖还是吃了糖了?” “我想吃麦芽糖,可是我把麦芽糖给气走了。”路肖维深了一口气,“既然你觉得我不至于判死刑的话。能不能让我在你的追求者里充个数目?” 五秒之后,路肖维还是没能听到钟汀的声音,“是不是排队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我是几号了?没事儿,只要在一千号之内我都能接受。不,一千号之外我也能接受。当然你愿意让我队的话更好。” 还是沉默。 “我就知道你这人特在乎规则,我不队了,老实去后边排着了。我也是活该,明明早先在第一梯队,结果沦落到现在这样。钟汀,跟你商量下,仗着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你能不能透一下你的择偶标准,我好奔着那方向努力。” 钟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月亮,那眼泪又差点儿回了过去,“现在你打我国内的手机号话费特贵,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好不好?” “我刚给你充了一千的话费。你不用说话,就听我说可以吗?” 路肖维能觉到她哭了,他想,她到底还是喜自己的,可这喜在让他庆幸的同时也不免难过,“从以前到现在我都特希望你能够需要我,因为我特别需要你,如果有些东西我有而你没有的话,我就会很高兴。可我好像比你多的东西只有钱,但你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对了,我还比你多活了八十多天。我一直都不确信你我,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何德何能能被你喜吧。” 他怕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永远也没机会说了,一个字接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那些汉字像争分夺秒要上战场似的,“和她分手后的那几年,我一直怕你笑话我,觉得这人真是一无是处啊,接连被女人给甩了。所以拼了命地想获得世俗成功,以为这样你就会更看得起我一点,后来当你说要跟我立严格的婚前婚后的协议的时候,一般人应该会很高兴吧,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失望,大概是因为我除了钱没有任何底气吧。” “你当初去美国的时候,我明明很想挽留你,可我怕你拒绝,所以说你喜怎样就怎样。你知道吗?因为你每次来电话来得都特别准时,后来每当那个点儿我就握着手机等你。有一次你晚了一分钟,可就在我要给你打过去的时候,你又打来了,你这人可真是守时啊……” 路肖维想说的话太多,一时没了头绪,只能七八糟地说着,他隐约听到了钟汀的泣声,“我说这些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你真的特可,你犯不着在我这样的人面前到挫败。你要不要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介意被排到后面,竞争上岗,就算以后被末位淘汰也没关系。” 第50章 钟汀也不说话, 耳机在耳朵里, 去吃菊花瓣儿,是白菊。一瓣儿, 好,两瓣儿,不好……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你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差劲, 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难道我是扶贫委员会主席吗?可就算是扶贫委员会主席,也不能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就对一个人准扶贫吧, 那效率也太低了,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更应该惠及众人普渡众生了,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你一个人身上呢?路肖维,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路肖维实在不知如何答复她,他的心一点一点坠了下去。他也想过放手,可一想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那种酸痛就不可抑制, 光是虚拟的想象就让他难以入眠了,比以前去蹭课看她和别的同学傻笑还要酸一百倍。 世界上没有同身受这回事, 非得彻底体验一遍才可以。他是在一遍遍想象钟汀的未来时,体会到钟汀看着他和欧在一起的心情的, 不管他和欧关系的实质到底是什么,她如果他,就一定会很疼。 面对她的提问, 他准备的那些话突然都失了效用。 钟汀将白菊花瓣钉在牙齿间,“你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值一提百无一用,而我喜了你这么多年,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吗?” 路肖维被她的十几年给敲中了,她他了十几年,他回报给她一段不算圆的情和一段极其失败的婚姻,然后现在他求她回头,那句“那你现在还喜我吗”卡在他的嗓子里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你说你的几个优点给我听听?低于十个我就要挂断电话了。” 钟汀听不得别人贬低他,哪怕是他自己,她从来都不觉得他除了钱之外一无是处。 钟汀对欧的那些好在她同路肖维分手之后就耗尽了,虽然她知道现代人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她想,路肖维这么好,又对你这么好,他哪配不上你啊,你欧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能把他给甩了呢。她曾用很痛快的字眼在心里骂过欧清,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样不对,骂完就觉得愧疚。因为这愧疚,她每次见欧都很客气。骂得越狠就越觉愧疚所以面上就越客气。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路肖维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幸福,她可是能识别他的一切好处的。后来这自信一点点崩塌了。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觉得他差劲。 大概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就是因为认定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才会对那张照片耿耿于怀多年。 在钟汀的要求下,路肖维只能死皮赖脸地一一数说自己的优点,有够用的钱,长得很不难看,会堆雪人,削苹果削得很好,很会剥蟹壳,剥栗子也剥得不错,肺活量很大,最近一次测试已经到了九千,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钟汀突然来了一句,“你能不能别烟了?” “好。”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以后你能不能把我拍好看点儿?” “你在我眼里怎么都好看。”路肖维觉得此刻不适宜说她假笑的事情。 “你怎么把她拍得那么好看的?” 路肖维在迟疑了十秒后终于明白了“她”的指代者,他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那张他熬夜修图修出来的照片竟然让她铭记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喜自然效果,不过你喜修图也没问题,你想修哪儿我给你修哪儿。不过我真觉得你特别好看,特别好。别的要求呢” “暂时没有了。” “那我们?” “路肖维,你觉得咱们在一起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 尽管历史上充了前车之鉴,但总是有人忍不住重蹈覆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例外,钟汀这次不敢太过自信了。过犹不及,浓烈的有时并不指向幸福,大部分时候指向幸福的反面。 “会,一定会更好的。” “如果不会更好呢?” 路肖维知道是自己让钟汀丧失了自信,他知道他现在无论如何保证她也很难相信他,“这段关系里,你可以随时叫停,如果你不意的话,可以转身走人。这样好不好” 花瓣吃到最后一瓣是个双数,不好。 钟汀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她一点儿都不信,于是她对着听筒说了个好字。 路肖维那天晚上没有再烟,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过钟汀就这样放过了他,她甚至不忍心苛责他一句,而这更显得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无聊和不可原谅。 他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喜啊。 他罕见地睡了个好觉,这是他离婚后睡的最好的一觉。 离婚后,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偶尔还需要安眠药助眠。他睡得最好的时候是和钟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大半时间里,他对她都是没有安全的,只有两人烈的时刻,他才觉她真正属于他,他每次都觉得这时间过短,但钟汀却总觉得很是漫长,有几次甚至睡了过去。他喜在她睡后揪她的耳朵,她睡得极死,并没有因此醒来,他觉得无趣,便也跟着睡了。 钟汀晚上被他得紧了,却每天都能按时早起,起早给他鼓捣吃的,他认为她完全没必要这么辛苦,专业的事情应该给专业的人来做,可钟汀却反对请家政,他那时也懒得反驳,因为她做的饭确实很好吃。他吃了她那么好吃的,其实应该夸夸她的,可他好像极少对她进行正面鼓励。 正月十六那天,路肖维坐早班飞机飞东京,和钟汀团聚的兴奋把他最近的烦恼给冲淡了。 路肖维二姐怀孕了,孩子爸未知,不管他如何问,老二硬是不吐一个字,嘴里还振振有词,孩子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孩子,并且他将来姓路,我要让咱爸知道,女的也能传宗接代。路肖维没想到他二姐的行动力这么强大,早先她本来要去欧洲子库购买子的,后来看了白人生出黑人孩子的新闻后才作罢,他以为这事儿就算消停了,没想到…… 路肖维暂时能做的就是不让路老爷子知道,别肺病刚好又犯了心脏病,不过也说不定,老路在震惊后没准会很高兴,他对传宗接代这件事一向很执着的。 路肖维握着手里的发夹,猜想着钟汀看到它的心情,是一个木制的发夹,仿河姆渡时期的圆鸟,十分朴拙。那时他觉得她头上的鞋带实在太难看了,特地学了一点儿木工的常识,准备做一个发夹给她,不过他还没做好她就同他分手了。 第51章 钟汀坐地铁去羽田机场接路肖维, 两人没打车, 而是一起乘地铁去了六本木,一连逛了好几家美术馆, 午饭是在一家自助烤店吃的,说是午饭,其实已经接近下午了, 因为这家店人均消费接近一千块人民币, 所以钟汀吃得认真又努力,路肖维没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 钟汀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便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账单路肖维付的,钟汀说那怎么好, 路肖维说下次再让她请,她说那很好。 本来是很快乐的,路肖维把钟汀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攥得很紧,于是两个人的手都热了, 她本来是迟疑的,但之后便默许了他。就这样走在异国的街上, 原来快乐公之于众也会增加一份快乐。 已近黄昏的时候,路肖维提出要不要去他家坐一坐或者是去她家坐一坐。 钟汀迟疑了一下,“好不容易来一趟, 家里有什么好坐的。” “我只是想就咱们俩在一起。” 钟汀前几天刚搬到一间小公寓自己住,路肖维提议直接搬到他的房子好了,反正现在也没人住,钟汀拒绝了,说东西刚置办好,再搬一次太麻烦了,他说完全可以找搬家公司。钟汀说她就喜小房子,一个人住太大了也不好。 “那你和咱爸咱妈一起搬过去,不就正好吗?” 钟汀明显很震惊于他的“咱爸咱妈”,但没提出来,只说,“他们在那儿住得很好。”三个老人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打三人麻将,不亦乐乎,和她住一起未必很有趣。 “你为什么搬出来?为了我吗?” 钟汀摇摇头,“这里更近点儿。”其实近不了几步路,她只是不想和高崎抬头不见低头见。 进了屋子,路肖维便从大衣里掏出一只发卡,“喏,送你的。” 钟汀把那枚发卡拿在手里看,是一个圆鸟,看起来很笨,“是笨鸟先飞的意思吗?” 他觉得她的联想力可真是丰富,“要不要试一试?” “一会儿,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我想现在就看。” “那好吧。” 钟汀把自己的头绳松下来,将其放在口袋里,大把头发便顷刻间散了下来,有的散落在她的脖子里,很。 她的头发太多了,怎么卡也卡不住。 路肖维握住她落在头发里正在卡发夹的手,“这个可以调的。” 他看到她的脸有些发红,知道这是她争强好胜的一面又发作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我要自己先试一试。”她拨开他的手,继续对准镜子调,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镜子,两只胳膊反折在后脑勺上继续着。钟汀看见了镜中着急的自己,于是只能尴尬地微笑。她想自己可真是没出息,每次看到他都这么紧张。 镜中的路肖维就那么看着她,今天他一见到她就把眼镜给摘了,他的睫很有客大欺店的意思,几乎要把他的眼睛给遮住了,不知为什么钟汀总觉得他眼睫投出来的影有些伤,他那紧抿的嘴在无言地闭合两次之后,终于开了口,“是我笨,把一个这么简单的东西做得这么麻烦。” 说完他冲钟汀笑了一下,“把大衣了再好不好?” 在征得钟汀的同意后,他很郑重地去解她大衣的牛角扣,他的身高就这么矮了下来,从一米八几再到一米五几,最后只有一米了,他俯下身把她最后一枚纽扣解开,然后让她伸开胳膊,他把她的大衣从她身上摘了下来,然后放到衣架上挂好。在许多个瞬间,他都有把她摁到怀里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让我来好不好?”路肖维把她的大把头发攥到手里,拿着发夹上下比划着,钟汀在镜子里看到他的手在她的发间穿梭,她的头发很黑,最纯正的黑墨水也不过如此了,这黑愈发衬托出他手指的白,他的手好像在她的头发里弹钢琴,是一首很哀伤的曲子。 她到他的呼越来越重,“好了吗?要不一会儿再。”猛然间,她的颈项间进了一只手,“你的头发落到领子里了,我帮你拿出来。” 他的手从她的耳后一直摩挲到她的脖子,十分有顺序的,后来他的手换成了他的嘴,钟汀就这么站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用耳朵先听到还是用皮肤先到他说的话的。他说,我喜你。 路肖维本来一直在克制的,他想把这肌肤相亲的时间尽可能往后再延一延,他一来就这么急,要是让她误会了他坐飞机来这么一趟只是为了和她睡一觉,可不好。 但是某一瞬间他突然就克制不住了,他发了狠似的扳过她的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嘴,然后把她的脸向左偏了一偏,将她抵在镜子上,好像要把整个人溶进镜子似的。路肖维把自己的手臂撑在她的背后,手背紧挨着冰凉的镜子,他到了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并没有住手,而是希望把自己的热力传达给他。他想起了以前,她柔软得像一团泥,他想把她捏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他的手很自然地去向了他以前常去的地方,不需要任何指引,习惯的力量就是这样强大。 “别这样!”钟汀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路肖维明显被她的叫声给惊住了。 钟汀的心里已经做好了重新接受路肖维的准备,她很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很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但她的身体像是有记忆似的,拥抱亲吻她还能接受,可再进一步……他一触摸她某个地方,就像按了报警器。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