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去御书房,怕也会遇到奏禀事情的官员们,宗正奏禀了之后,朝臣们肯定要说意见,这就跟在朝上说差不多,只是臣子们少些而已。 所以宗正估计是考虑过得,所以专门选这个时间,在半路等,这样不会有朝臣们听见,而事后说起来,宗正也不会承认是专门如此,只说是进值守的时候来跟皇上奏禀,并无不妥。 “起来说吧,什么事?”林炤问道。 果然,宗正站起来,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启奏皇上,这几天朝廷里传言宗令大人递了密折,臣担心皇上以为没收到……并不是如此,宗令大人并无密折。” 林炤点头:“朕知道。”他还在等着。 果然,宗正又犹豫了一会儿,有些结巴的道:“皇,皇上,按照祖制,公主应该移出坤宁,单独择殿居住。这,这也是朝臣们……议论的一点。” 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情是宗人府的职责,所以他们来找林炤奏禀,林炤是不会去因为说了这些话就怪罪他们的。 淡淡的道:“此事朕想过了,虽然确实有这样的祖制,不过想想并不合理,皇子皇女那么小就从他们母后身边接走,对孩子没什么好处。何况给娘嬷嬷,那么小的孩子容易受到娘嬷嬷的影响。这些话朕记着前朝的时候,老宗正倒是跟先皇提过,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 宗正忙道:“是有这样的事,不过先皇说,一来祖制不可违。二来外戚……” 林炤摆手:“你不用说了,先皇如何回答的朕也知道。此事让朕想想吧。” 宗正忙道:“是。”躬身退开两步,等着皇上先走。 林炤反倒是又沉了一会儿,道:“祖制中也有不甚合理的地方,第一个不合理之处就是皇子皇女几岁移出去合适的问题,明天在朝上,尽可以提出来商讨商讨。” 宗正一听,得,皇上不但要将公主留在皇后身边,还想将这个制度都改了。 他自然是不会去说不行,皇上叫他在朝上提出来谈论,他当然是答应了,忙躬身道:“臣知道了,明天便在朝上提。” 林炤这才继续往前走,回到了坤宁。 越绣宁抱着蕤姐儿在游廊上纳凉,听见女传话,便笑着起身往外走了走,林炤进来。 林炤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把女儿抱过来,低头在脸上亲了亲,然后伸手搂住了越绣宁的肩膀,搂着她进屋:“昨晚上没睡好,这丫头早上什么时候醒的?” 昨晚上蕤姐儿大约是吃的有点多,哭闹了一晚上。 越绣宁自然是跟着没睡好,听见林炤询问,笑着道:“和我睡了一早上,刚刚才醒没多久。” 吃饭的时候,林炤便和越绣宁说了,毕竟谣言是针对她的,她不能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越绣宁听了倒是不奇怪。 “我已经叫宗正明天上朝的时候提出来,正好我就在朝上澄清一下,没有密折这回事,谁传的谣言小心着点。另外,也叫朝臣们知道,蕤姐儿暂时不移出去,是我的意思。”林炤说着。 越绣宁想了想,道:“说起来这件事,我倒想起一件牵扯面比较广的事情来。” “什么事?”林炤问道。 越绣宁道:“你刚刚说祖制不合理,其实不合理的祖制岂止只有皇子皇女一生下来就移出去这件事?还有藩王们的问题。祖制规定的,藩王们的俸禄都是定数,嫡子什么俸禄庶子什么俸禄,嫡女什么俸禄庶女什么俸禄……我是说俸禄,不是爵位。定规矩的时候,大约的是希望皇家的子子孙孙永世富贵不做事只享受,但是这种规定再过一二百年,肯定会成为很大的一个负担,秦姓皇子皇孙们无穷尽也,那需要多少银子去养活?” 林炤看着她道:“娘子啊,你可真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了!这件事我琢磨过,不过因为……”摇头,道:“牵扯皇族,不是小事,何况当时还在考虑如何剿灭二皇子,所以并没有说出来。但是看了两三年的户部账目,已经发现皇族俸禄支出是很大一笔银子。当然,现在绰绰有余养得起,但是几十年之后,甚至一百年之后,那得多少人,多少银子?这真的是我大周朝的一大隐患!” 第1004章养不起的皇族 这件事林炤还真是想到过。 但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登基的时间不长,登基之后接连几件大事,还御驾亲征了,给他琢磨朝廷积年累积下来的一些陋习的时间并不多。 回来了之后也是好些的朝务身,如果不是越绣宁说出来,等林炤在想起来,必然是要有什么事情提醒他,他才能想起。 越绣宁之前监国就正好觉到了这一处不合理。 她并不是急躁的子,如果有时间她当然不可能很急躁的处理事情,当然会和林炤一样稳着点,沉稳的处理问题,尽量和缓一些。 藩王的事情不是当务之急,也并没有什么迫切的缘由,所以她放着没管,只是心里知道有这样的事情,等林炤回来了跟他提。 现在既然说到了这件事,自然是说的透彻些。 继续道:“对。皇族们不事生产,不让做事,但每年俸禄却还那么多,开国的时候皇族子嗣单薄,拿出多少银子供养着都没问题,但是就不想想,这种政策之下,分明是鼓励皇族多生孩子,伸手拿俸禄。皇族们也需要银钱,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生孩子,这样传几代下去,只怕是人口暴增。” “不过,到底牵涉甚大,一个不好让藩王们觉着钱财收到了威胁,甚至于觉着身份地位都动摇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炤是周朝第六代皇上,开国的两三位皇上励图治,那时候是周朝的鼎盛时期,曾祖父的时候还可以,到了祖父时候就有些下滑,等到了先帝那一代,后期下滑的很厉害,从朝廷中不断暴出的贪腐大案就能觉的出来。 林炤这个时候,周朝初期定的一些制度,不利之处已经显现了出来,如果现在更改,那么可以断了后患。但如果现在不改,以后只怕是想改都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如皇族藩王们的这个政策,如果再过几十年,王爷、郡王们越来越多,生的孩子越来越多,白吃白喝的人就越来越多,这会成为朝廷的一大累赘,扔不掉的累赘。 但如果要改这个制度,别说以后,就是现在必然也会是困难重重。因为触动了皇族们的利益,皇族们必然会极力反对。 皇族到底是皇族,就算是各自在藩地,平常也不进京,但如果朝廷颁布什么关系他们的政策,他们的影响力还是很大,他们要是反对,京城这边力也会很大。 “所以这件事需要徐徐图之。”林炤放下了筷子,吃了,端起杯子在屋里踱步:“不可急躁,但是必须改。” 越绣宁道:“你刚刚说的,宗人府提的祖制的事情,明天朝上让他说出来,然后呢?” “议论议论嘛,也不一定要议论出来什么,不过先让朝臣们说一说,这样消息必然是会传到各处王爷们的耳朵中,这种牵扯祖制的事情,他们,自然会一直打听。” 林炤说到这里沉了一会儿,道:“议论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召见召见藩王们。” 说着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道:“不过现在是应该算一算,各处的王爷、郡王们的数,各家多少人口……” “不用算,我记着呢。”越绣宁道:“王爷十一位,郡王二十三位,镇国将军五十八位,辅国将军一百二十多,奉国将军三百多,皇族中在册的,囫囵枣连着各王府侧妃等全算上,两万多人。” 因为之前关心过这个问题,因此看过数据。 林炤尽管知道太平盛世皇族的人口会越来越多,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多,吃了一惊道:“两万多人?!” 越绣宁点头:“俸禄方面,按照平均算,也不算什么七八糟的禄米多少石了,全部折成银子,我也叫人算过,你猜多少?” 林炤按照刚刚她说的人数心里算了算,但是因着不知道平均值,虽然人数知道了,但各人的俸禄是不同的,王爷最高,每年一万两银子,三千石禄米,还有丝绢绸缎各多少,等等这些的,折合起来不容易。 还是直接问方便,便问道:“多少。” “每年需要的银子,在五十八万两到六十八万两上下。”越绣宁道:“这是大略的算了算,如果仔细折算,应该是越过了八十万两了。” 林炤虽然有准备,他也想到了必然是不少,但听了还是大吃了一惊的道:“什么?!” 如果是丰年尚且过得去,如果是欠年,那这六七十万两银子,可相当于是整个朝廷一半的财政银子! 越绣宁点着头正好也这样说:“朝廷一年的赋税,年头好的的时候二百多万两,不好了一百来万,只供养这些人,便已经将朝廷一半的银子花进去了。”现在依然是农业社会,所以朝廷的银子大部分还是赋税。 林炤蹙眉来回的走着:“原本以为不着急,这么一听,真是不能拖了,若是再过一代人,只怕这个数目还要翻一倍,那可真是……” 越绣宁点头:“过一代,人数起码多小一半,以后就会越来越多,只这些人便成为朝廷沉重的负担,迟早有一天,朝廷会发现即便是拿出所有的赋税银子,全九州各地的,全年的银子,都养不活这些人了。” 林炤踱步了一会儿道:“可以这样,明天上朝的时候说明白,有些祖制已经是积重难返,该改改的时候了。” 越绣宁道:“这话皇上说的要讲究些,免得朝臣们反弹太大……我的意思是,朝臣们疑心皇上是更改祖制,先反了,反倒是不好。再有居心叵测的将消息传给藩王们,王爷们沉不住气,先叫嚷起来就不好了。皇上可以这样说,祖制都是好的,只是到了你这里已经是六代了,可以检讨一下,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林炤笑了点头:“知道了。” 话要说的软和一些,不要让朝臣们马上就觉出来有什么重大的改变,这就是徐徐图之。 下午林炤就琢磨这件事,也不去前面了,陪着越绣宁抱着孩子去花园转了转,夫边转悠边商量了商量。 第1005章国公爷整寿 想要更改祖制,向来不是容易的,老祖宗定这个规矩的时候,约束的就是后世子孙,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规定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如果老祖宗定规矩的时候眼光长远,那还行。只怕定规矩的时候目光短浅,只据当时的环境来定一些想要约束后世的规矩,那么时间长了必然会有不好的后果。 不严重的后果可能只是束缚子孙,倒没什么。但若是严重的,就如现在这样,可能会让朝廷负担重,以后威胁秦氏江山。 林炤既然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就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必然的要更改这个不合理的祖制。 只是,当然的就如他自己说的,只能徐徐图之。 所以转天上朝,宗正提出来了问题,朝上议论了议论,皇上心里如何想的,有些人可能猜到了,不过没敢说出来,因此也只是表面上议论了一下。 皇后娘娘监国近一年,在朝臣中的威信已经堪比皇帝,朝臣们看待皇后,也绝对不是一般妇孺,恭敬尊重的程度,不亚于皇上。 所以,对于不将小公主移出去的讨论,并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林炤有些政令下发的比较容易,反对的声音不是很大,这跟他早早的就将都察院纳入自己这方的做法是有关系的,但凡是有重大的措施,林炤先找都察院的商量商量,说服了都察院,就等于是说服了半个朝廷。 移出小公主的事没有人在说了。 六月十七,是越承耕的生。 今年是四十岁的整岁数,四十倒也不能称之为寿,但以现在越承耕的身份,估计说的多夸张的都有。 去年家里头陆陆续续的丁,越家如今真的是喜事不断。年初的时候说起来今年是越承耕的整寿,吴玉还犹豫,她是不想大办的,主要是格使然,一想起到时候府里头人熙熙攘攘的就和以前逛菜市场一样,就觉着头疼。 不过吴邓氏是着实的说了她一顿。 女婿现在是国公爷,不是杏花村或者东暨县的小乡绅,过寿呢,你偷个懒儿不办也就不办了。如今身在这个位置就得办这个位置的事情,不想着自己,也得想想里的皇后娘娘,你如果不办,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必然被人指指点点,必然会传一些不好的话,要是只说你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不通情理也就罢了,再要是牵连上了皇后…… 吴玉不等母亲话说完,已经被说服了,连连点头。 于是,从三四月开始就准备起来,国公爷过寿,排场自然是少不了,即便是准备了两三个月,但到了六月份,还是每天里忙得脚不沾地,吴玉的子绵软,很多时候少不得吴邓氏出面凌厉的办一办。 寿辰这天却又不巧并非是沐休之,便是皇帝的岳父也不好徇私,因此这天依然是正常的去上朝。 当然了,下朝之后就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回来能赶上午宴。 林炤去上朝,越绣宁换了衣裳,带着蕤姐儿来到了镇国公府。虽然她倒是想轻轻松松的来,但确实如姥姥说的,规矩礼仪该摆起来的时候就要摆起来,京城不是只有你一家子,如今盯着越家的人,也不是一家两家。 所以,穿戴了皇后的大红滚边礼服,头戴九凤珠花后冠,连蕤姐儿都穿的很隆重,大红的缎子对襟长袖宽边褙子,小脚丫子上穿着大红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因为小脚丫子比较胖,穿鞋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小孩儿这样一打扮,别说还着实的很可,越绣宁先上了车辇,娘将蕤姐儿抱给她,车辇便走了起来。 蕤姐儿坐在越绣宁的腿上,咧着嘴一直笑,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因此嘴里头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但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越绣宁手里拿着手绢,不时给擦擦口水,笑眯眯的端详着女儿:“小人儿真是很可呢。” 原本是想随自己的心意给女儿打扮的,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允许,所以只能按公主的大装穿上,没想到还是依然的可。 蕤姐儿胖乎乎的手里拿着一个布做的兔子,布里面装的是荞麦,全都是烫过了然后晾晒,算是消毒过得,小家伙嘴里喃喃自语着,将兔子放嘴里咬一会儿,低头看一会儿,胖乎乎的手指头捏着兔子的耳朵。 “今天要去给外祖父磕头哦,你会不会?”越绣宁用手刮着蕤姐儿的脸蛋:“跟着娘学啊。” 蕤姐儿抬头看她,笑呵呵的张开手,就将兔子给扔一边儿去了。越绣宁便抱住了她,抱起来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 小家伙先是搂着她的脖子,还亲热的不行了,在她脖子上亲着,只是很快就把越绣宁亲的脖子上全都是口水,越绣宁笑个不住,不得不将热情的女儿推开,赶紧拿手绢给自己擦擦。 再次抱起来,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就兴奋起来了,一跳一跳的,高兴的咯咯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越绣宁的腿就受不了了,笑着道:“好了好了,娘的腿可不住。” 正好车辇也停了,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娘娘,镇国公夫人、吏部侍郎夫人、卫军右指挥使夫人、镇边侯夫人、永定侯夫人恭请娘娘落辇。”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