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川解释说:“有点儿冒,嗓子疼。” 周想“哦”了声,心中又把许嘉川这人摸索了一度。 ——原来不是传说中那么难以接近。 周想来的一路上就在啧啧叹,果然是关系户的威力大。 派遣外出这样的好事,副院长直接越过科长、主任等几个要职,指名道姓要许嘉川跟着他去。 许嘉川两月前回国,空降三院产科,副院长方长明是他舅舅,名副其实的关系户。 同事们对他的印象,大致是长得端正,手术湛,然而脾气不太好,总是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好相处。 一向以女大夫多而著称的产科来了个男大夫,他甫一来,周围年纪相仿的待嫁单身女青年们就开始蠢蠢动,隔三差五的,小护士们的小礼物就往科室里送,送到最后全都堆在杂物间,无人问津,连个水花都飘不起来。 除了这事,他因为脾气不太好,也被家属投诉过。 昨天就有个家属直接把他投诉到院长办公室,说他给孕妇做检查的时候,因为孕妇抗拒男大夫说了他两句,他直接扔了听诊器一走了之。 大家都口耳相传,这个人,实在不好接近。 这回他们来上海,是来给一个高龄产妇做产前咨询。 高龄产妇是上海某掌握几家龙头企业命脉的大富豪的续弦,富豪上一任子难产死,十几年未再娶,如今再结连理,花好月圆,自然对生孩子这事特别上心,港城第三人民医院的产科远近闻名,富豪又与院长关系匪浅,这回就派了周想和许嘉川前去。 周想资历比许嘉川老,为人又明圆滑,阅人多了,一趟下来觉得许嘉川这人也没多难相处。 许嘉川也懂礼貌,面对前辈也很客气谦逊。 这边才想着,两人已经坐上地铁到了和宋波约定好的路口,站了一会儿宋波就打车过来了。 临走前周想接到电话,说富豪让他们这会儿就过去。 “明天不行?不是说了明天吗?” 那边是富豪的秘书,解释说:“王总明天不在上海,临时要去外地开个会。” 电话一扣,车里的人没一个有好心情。 宋波怨声载道:“就这么急?王母娘娘生孩子啊——这还不让人吃饭了?” “没办法啊,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周想笑了笑,思索片刻,对许嘉川说,“嘉川啊,要不我和宋波先去,你回去吃点东西,晚点儿过来?中午那飞机餐你没吃两口就扔了,肯定饿的吧。” 许嘉川抿,神淡然:“没事,一起去吧。周科长你不也没吃?结束后咱们再找个地方吃饭吧。” 周想沉,又对他多存了两分好印象。 引擎一震,车头调转,前往目的地。 —— 林蔚一行这回前往上海,是与一家投资商洽谈新楼盘融资的事,辛做事一向效率高,从多方洽谈到订正合同,用了一天不到就搞定了。 晚上几人酒足饭地回到酒店。 半夜两点,林蔚被辛的电话轰醒。 她烦得要命,接起后那边传来抑又难受的声音,生病了一样,喊林蔚去她房间。 辛房间离自己不远,林蔚穿上衣服,披了件外套直奔楼上。 一进去,卫生间一片藉,辛在上抱着肚子打滚,显然是吐过了。 林蔚过去扶她:“胃疼?” 辛病恹恹地靠在头,脸苍白,整个人都虚弱了一度:“我胃不好,可能水土不服,今晚吃的饭也凉,冰着胃了。” “有胃药吗?” 林蔚有些着急,四处翻找。 辛摇头:“没带来。” 林蔚主动说:“那我去买吧,这会儿应该还有二十小时营业的药店开门。” 辛静了片刻:“麻烦你了,我把我常吃的几种药发给你,如果没有的话天亮了我去趟医院。” 辛说着,脸又白了几分,林蔚看着一阵心惊。 林蔚回到自己房间,利索地换掉拖鞋下楼。 九月中的上海,寒意初绽,白天才下过雨,袭来透骨的寒。 她穿着件薄外套,午夜街头的凉风吹得她阵阵瑟抖,黑沉沉的街绵延至不知名的远方,她打开地图寻路,想在附近找一条商铺多一些的街道。 收到辛的微信后,又嘭嘭嘭弹出好几条消息,除了方行止的,还有两条好友加请求。 最上一条写:“林蔚,我是晟夏。我也在上海,我听说辛闹胃病了,你能把你们酒店地址发给我吗?她一直没给我发,我有点儿担心。” 林蔚也没多想,通过后话也不多说,把酒店名称和位置发过去,手机又揣回兜里。 她加快步伐,奔向更远的街头,远处灯火缭绕,周围的建筑物长得越来越相像,她也越发分不清方向。 大半条街都走遍了,寻不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 她方向一向差,经过个小广场,找了处台阶坐下,拿出手机准备研究一下方向。 可看着地图曲里拐弯的线条,陌生的街道名称,她越来越看不懂。 手机震了下,消息弹出,晟夏只回复一条:“谢谢。” 疏离又客气。 像是在给一个无关痛的陌生人道谢。 不过,本就已经是陌生人了。 她了冻得有些僵的手,看到还有一条未通过的好友请求,顺手滑开。 点进去,没有任何备注。 通过后,那边发来一条:“林蔚,你这么晚还不睡?” ——这口气,有点儿悉啊。 她点进他朋友圈,最新一条正是许嘉川和几个朋友的合影,照片中间的他笑容灿烂,眸光熠熠,角微勾着,扯出抹难以掩抑的痞气。 她怔了怔。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互加过社账号,就连电话号码也不曾为对方保存。 他们之间分离的七年,是完全空白的,没有任何集。 她盯着照片上的他看了半晌,这才切回去:“许嘉川?” 他默认了,然后又问:“你这么晚不睡?” 她不自觉地笑了:“还说我呢,你不也这么晚都没睡?” “我出差,刚忙完。” 她不由地想到那天他做完手术出来,一脸疲惫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浅眠的情景,下意识地回:“这么晚啊,你可真辛苦。” “是啊。” 毫无意义的寒暄,也在她路时给了她莫名的安。 “那你呢,怎么不睡?” “我啊。”她盯着天空看了看,无奈地说,“我路了。” “你这会儿不在家?” “我在上海。” “上海?我也在上海啊——” 她讶然:“啊?你怎么也在上海?” “工作原因。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路了?在哪?” “……我也不知道在哪。”她气,“我上司胃疼,我出来给她买药,药店都没找到,把自己搞丢了。” 她的方向实在是太差了。 常去的路线,也要走上三四回才能走清楚,何况是在人生地不的上海。 “发个位置给我。” 她立马照做,他看了几秒回:“离我不远。” 她有些欣喜,捕捉到一丝希冀。 还没回复他,电话立马响了。 他“喂”了声,声音醇厚低沉,略有些哑,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很不真切。 隔了小几秒,她后知后觉:“嗯。” 他口气重了,“你嗯什么呢?看路。” 接着她听到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还有关门的声音。 他披好外套下楼,边走边说:“你现在周围有什么地标,或者明显点儿的建筑物吗?” 她起身,四下张望,“有个公园。” 他想了想,今天来酒店的时候,好像注意到周围三四个街口外有个公园。 “你现在面朝哪里?公园的正门吗?” “嗯,在的。” “跟公园隔着条马路?” “对。” 对了。 他的印象逐步浮现,今天坐车一路来,正好是她所在的这条路。 他回想着路线,说:“你这会儿面朝公园正门,然后向左转,直直沿着这条街走下去。一会儿有个什么什么大厦的——我也想不起来了,那个大厦显眼的。” 她摸索着方向,照着他的指示直直向前。 她的方向真是太差了,走过第一个街口才依稀记得这里来过。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