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吃药前喝牛不好的?” “许嘉川说的呀。”她有些得意,“人家是医生,你俩总得听医生的话吧?爸您如果腿疼缺钙,我一会儿去药店给您买点钙片和壮骨粉什么的。” “蔚蔚懂事啦。”妈妈坐在餐桌对面给她递筷子, 蓦地换上一副言又止的样子,小声问:“对了,蔚蔚啊,那个,你和川川最近还行吧?” “好啊。”林蔚答,顺手划开手机。嘭嘭嘭砸出来好几天群发祝福,混杂在其中的是许嘉川的微信。 她直接越过其他消息回复他。 “和川川聊微信啊?”妈妈瞄了一眼,试探着。 林蔚点头:“嗯。我问他回家过中秋吗。”边思索着说,“我买了两盒月饼,一会儿我去给方阿姨家送一盒吧?对了,您没跟方阿姨说一起过中秋的事儿吗,诚信广场那边有烟火,咱们两家一起去看看?” 同一时刻,餐桌上一片静谧。 “蔚蔚。”爸爸叹了一声,“川川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什么事?”她头都没抬。 “你许叔叔和方阿姨离婚了。” “……” 林蔚的手在屏幕上方僵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坐着父母,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你们闹呢?今天愚人节吗,你们跟我开玩笑?方阿姨和许叔叔不是好吗?” 爸爸的神情比她更严肃:“是真的。” “这么大事儿,我怎么没听许嘉川跟我说……” 手机叮咚一声响,许嘉川回复她微信—— “晚点再回家,我去趟十七中。” 她越发不解。 ……她怎么,越来越不懂他了? 妈妈给她夹菜,边道:“这也是人家家的家事儿,也不能事事跟你说吧……再说了,这事儿我和你爸听说了也惊讶的,我还是在他家楼下那个老太太遛狗的时候听了那么一嘴听来的,我也不敢问你方阿姨……” 妈妈又安抚她:“你想啊,我和你方阿姨什么关系?我都不敢问。咱们两家这么好,你爸不也不敢直接问你许叔叔?这,问起来是揭人伤疤啊。” 爸爸喟叹道:“我和你妈也想不到啊。平时看着两口子也好的,就是突然……” 林蔚沉着气,冷声道:“什么原因?” 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最后是妈妈犹豫着开口:“听说,是川川爸出轨……” 哐当—— 林蔚把碗筷推开,提包奔到玄关处开始穿鞋。 妈妈问:“蔚蔚,你干嘛去?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晚点回来。” * 林蔚发现,许嘉川这些年长得越来越高了。 从前高中的时候,她还能没过他肩膀,这会儿她穿着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勉强才能挨着他的肩线。 她自身后环住他的,轻轻靠在他背上。 宽阔,坚实。 以前,一直是他抚她的伤口,总是他替她擦眼泪。 这一刻,她多么想好好抱抱他。 只是抱抱他。 她不敢转到他身前去。 刚才她过来,就与他看到了同一道不该看到的景象。他背影萧索,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她过来,踮起脚,轻轻捂住他眼睛,立马沾惹到一片冰凉的。 他很坚强,坚强到从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那天在她家也是,他宁愿把水从头顶浇下,在汹涌的水中红了眼,也绝不让她发现他在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给他留有余地。 凉风一,远处的那三人也走了。 他的泪被风吹成了一片干涸,黏在眼角,有些涩痛。 他盯着远处出了会儿神,眨了眨酸涩的眼,待红肿的觉消退了大半,这才转身,把她拥在自己身前,佯作轻松:“怎么来了?” “……啊,”她轻叹,“你不是说自己要来十七中吗?” 她想起妈妈的话—— 直接问起就是揭人伤疤。 所以,她有意闭口不提。 “你不是在家,过节吗?”他问这话的时候,难掩苦涩。 “我啊,”她宽似地笑,埋怨道,“我妈做鱼了,我不吃鱼,吃了两口就出来了。你吃饭了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然后,那边广场晚点有烟火,吃完饭去看看?” 安排得紧凑,像是想填他的空虚。 他沉默着,整片膛热烘烘的,心里也舒服了些,半晌应道:“行。” 她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中,牵着他往前走:“你开车了吗?”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的,手掌宽厚,手指很长,她手的轮廓比他小了一大圈。平时都是他惯于牵着她手,这会儿她显然抓握不住,却还死死捏着,捏得他骨生疼。 他惯于主动牵住她,大手一翻把她手包入自己掌中。 他说:“开了。” 她笑着冲他眨眼:“我没开,你带我吧。” 他也弯着笑。 于是,两人三两下爬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偷偷瞄着,看他神稍松弛,自己也安心许多。 他故意把车开得远了些,奔到另一片区,有意远离这边。 就像是在逃跑。 仿佛身处附近,离家越近,就会呼困难,心头抑。 她一路上跟他讲自己最近工作和生活的见闻,他沉默地听,偶尔回应几句,听到好笑的地方跟着她一起笑,被她染了,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去吃火锅吧?”她突然说,“啊,就中央大道那边有家新开的重庆火锅,上回我和蒋一頔去,他家的涮肚特别好吃,在锅里涮两下就能吃了,你喜吃肚吗?” “我都可以。” 他正应着,电话突然响了。 他开车不方便接,她扫了一眼屏幕,问:“是喻远航,接吗?” 他点头:“接,你替我接一下?” “啊,我和他不太诶。”她边说着,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耳机,到他手机上,然后把一只入他右耳,顺手帮他滑开通话键,“你接吧。” 他愣了下,情不自地夸赞:“真贤惠啊,许太太。” “过奖了。” 他心情大好。 动于她的细心的体贴,也能猜到她贸贸然出来找他,一定是在家时听林爸林妈说起自己家的事了,一路上还费尽心思地逗自己开心,并不主动问起,是给他的心情留有回旋的余地。 许嘉川的这句话,却被电话那头的喻远航听到了:“兄弟,你当着我面秀什么?欺负我单身?啧,还许太太,你俩是不是,马上没几天就能扯证了?” “有话快说。”许嘉川笑道。 “这中秋佳节的,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一个人过节。”喻远航悻悻道,“还有,上回我不是给陆知贤揍了吗,陆时鸢出差回来知道了,得,这下我惨了。” “她要开除你啊?” “……也不是。”喻远航据理力争,“我他妈还是她诊所的高级心理师呢,开除我,那她别营业了。” “怎么,那你是被她扣工资了,想让我帮你找她求情?”许嘉川冷笑,“告诉你,这事儿找我,没门儿。” “你是觉得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求你办事儿是吧?你现在和林蔚好了,我再让你去找陆时鸢,我算什么?我故意给你找罪受?多少年的兄弟白叫了是不是?” “到底什么事?” “啊,就是……”喻远航刚才的汹汹气焰登时灭了大半截,声音也小了,“这大过节的,咱们一起出来吃个饭吧?顺便,就陆时鸢那事儿,搞得我也郁闷,咱们吃完饭喝两杯去?好久没见了,你最近都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心里就想着你的蔚蔚,念着你的蔚蔚,把我忘了是吧?” “哦,我俩也正准备去吃饭。你这是,要过来当电灯泡啊?” “什么电灯泡啊?亏我平时觉得你聪明,你就不能动动你的脑子,让林蔚叫叫那个谁……蒋、蒋……” 许嘉川笑着偏头看林蔚一眼:“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你自己跟林蔚说。” “我?”林蔚听见了,指指自己。 “嗯,戴上,听他说。”他扬扬下巴,示意她戴上另一侧的耳机。 两个人一人一边耳机,这样,喻远航的话他们两人都能听到了。 林蔚心生叹—— 简直是公开处刑啊。 喻远航红了脸,臊得慌,支支吾吾地开始骂许嘉川:“干嘛啊你,你俩这是干啥?看我笑话?” “求人办事儿,就这态度?”许嘉川讽笑着,“你看看你这态度,求别人别人理你吗?” “……”喻远航安静三五秒,听林蔚在那头已经低笑出了声,赶紧打断,“林蔚,帮帮忙。你问问蒋一頔有空吗,咱们一起去吃饭?” “变相约会?”许嘉川话。 “你闭嘴。”喻远航骂道,“我跟林蔚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许嘉川哼道:“哦,行,没我事——那我挂电话了。” “别,别啊,求你而来……” “啊,蒋一頔啊——”林蔚和许嘉川笑着对视一眼,这才出声,声调扬了扬,“我也不知道呢,不知她今天有没有空。” 喻远航妥协:“……那我自己问她。”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