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展开短短的小胳膊抱住林蔚,还不懂妈妈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周边的很多人都投来目光了,妈妈却还在哭,甚至连鞋都忘了穿。 许愿喏喏的说:“妈妈,我去门口等你了。” 林蔚破涕为笑,放开许愿,摸着她软绵绵的小脸。 外面天气寒冷,许愿明显去外头转了一圈才回来,小脸蛋冰冰凉凉的,透着寒意。 林蔚用温热的手心暖着她冷冰冰的小脸,“去外面等妈妈了吗?” 许愿乖巧地点头:“嗯。”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和爸爸哥哥一起等妈妈?”林蔚动之余又苛责着,“你知不知道机场太大了,这么多出口,妈妈指不定从哪儿进来呢,许愿跑丢了怎么办?这个世上坏人很多的。” “坏人会抓走我吗?” “会的呀,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大灰吃小绵羊一样,”林蔚起身穿好鞋子,牵起许愿的小手,“答应妈妈,一会不要跑了好不好?” 小家伙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可是我想亲自去等妈妈,想妈妈一过来就先看到我,这样妈妈会很开心。” 林蔚抱住她,“可是妈妈刚才找不到你了,妈妈一点儿都不开心。” 小姑娘沉思着:“这、这样呀……” “妹妹!” 许诺的嗓门儿大得很,远远地喊了几声,林蔚和许愿一起回头,许嘉川带着许诺上气不接下去地跑过来了。 “太好了……找到了。” 许嘉川过来先是紧张地看了林蔚一眼,然后抱起许愿:“许愿跑去哪儿了?” 许愿还是刚才那套说辞,听许愿说到后来,他情不自地苦笑着:“原来许愿是牵挂妈妈呀?下回别跑了,爸爸带你一起去等。” 林蔚气得很,抹了下眼泪拧他:“你还笑?这是我的责任吗,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办?你就不能多看一会儿,非要进去上厕所啊?” “妈妈,是我的错,我叫爸爸给我送纸……”许诺把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妈妈别怪爸爸。” 林蔚哼了两声,一把夺过许嘉川怀里的许愿,气还没消:“许愿现在跟着我,咱们一人一个,谁都别看丢了。” 许诺看着林蔚抱着妹妹许愿头都不回地向前走了,拽了拽许嘉川的衣袖,轻声的说:“爸爸……妈妈,真的生气了诶。” “嗯,”许嘉川看了眼林蔚,然后牵起许诺,大步跟着前头的母女俩股后面走。 许嘉川步子大,许诺有点儿跟不上,跑起来颠颠儿的,“爸爸……走慢点。” “儿子。”许嘉川故意大声地说,让前面的两人都听见。 许诺了两口气,好不容易跟上许嘉川,“怎、怎么了?” 许嘉川继续保持不大不小的声调说:“爸爸把妈妈惹生气了,是吗?” “对啊。”小家伙不置可否。 许嘉川摸了摸许诺的小脑袋,“爸爸现在不知道怎么哄妈妈开心,怎么办呀?” “……怎么办?”许诺舔了舔嘴。 “是啊,怎么办?”许嘉川作苦恼状。 林蔚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回过头去,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四个人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地停在安检队伍后头。 许诺的小脑瓜飞快的转着,“爸爸不是妈妈吗?” “对呀。”许嘉川轻笑着,瞥了林蔚一眼。 林蔚恰好再次回头,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父子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诺大喊:“那你亲妈妈一口啊!” 周围排队的人都听到了孩子这童言无忌的一声,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蔚皱着眉,脸颊飞上两抹绯红,怒意顿时消了大半,转为羞赧,低声喝止: “你俩搞什么?许诺,是不是想打股?” 许嘉川始终微笑着,等许诺继续说: “我没有啊妈妈,是爸爸问我的。爸爸说他把你惹生气了,要我帮他想办法呢——”小朋友一讲道理起来特别无厘头,一本正经的说:“但是我觉得妹妹走丢这个事太严重了,爸爸总教我男子汉做错事情了要道歉——” 林蔚挑了挑眉,看了许嘉川一眼。 许嘉川笑着朝她抿了抿,然后飞了个吻,作了口型: “对不起,我错了。” 林蔚:“……” 火气霎时一点儿都没了。 许诺的话不休不止的:“但是我想啊,妈妈这么生气了,只有爸爸亲你一下你才能消气吧?” “……” 旁边的人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都看着他们,对许诺这番小大人一样的话非常兴趣。 “所以,妈妈,你别生气了,就让爸爸亲你一下吧。” 林蔚觉得有点儿下不了台,悻悻地看着许嘉川,他笑眯眯地凑上来,捏了捏林蔚怀里抱着的许愿的脸颊:“许愿啊,你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吗?” 林蔚:“喂,你……” 许诺万分雀跃:“许愿,许愿,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特别有道理啊?” 许愿拧着浅浅的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许嘉川悠悠然看了林蔚一眼,笑意斐然,“许愿啊,那你问问妈妈,还生气吗?” 林蔚彻底不会说话了,舌打结:“许嘉川,你别……” “妈妈,别生气了。”许愿喏喏着说,看着林蔚眨了眨眼,小姑娘的一双眼睛啊,清澈明亮,真是与她一模一样,把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坚硬都融化。 “不气……” 话音未落,蓦地,一个轻快柔软的吻落在她边。 许嘉川朝她眨眨眼:“嗯,真乖。” 林蔚的脸腾的红了:“……” 他却没打算完全放过她,贴身上来靠在她耳畔,“我错啦,下次不会啦。” “……”她彻底没了火气。 唉,真拿他没法子。 其实许嘉川是个细心的人,当医生的,有时候心思比她这个女人都要细腻,找到许愿后,她的确想大发一通火气宣一下自己的不和找不到孩子所带来的焦躁。 他这般恳切,又怂恿许诺和许愿一齐逗她,她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 林蔚苦笑了一下,皱了皱鼻子:“下不为例?” 许嘉川笑着点头:“下不为例。” “我不气了,”林蔚快速地亲他一下,“以后不许这样。” 他的角弯起,始终平复不下,心跳的热烈,语气诚恳坚定:“绝不会了。” 许诺看到爸爸妈妈前一秒还红脸对白脸,这会儿就和好了,小家伙差点儿四肢并用倒地呼:“真好!妈妈不生气了!” “妈妈说她原谅我了。” 许嘉川回应道,始终笑着看林蔚。 他一双漆黑的眼如子夜般,在那寂静黑暗处,敛去所有的棱角与锋芒,万般柔情都是她。 林蔚忍不住温柔地笑:“败给你了。” * 历经了十几个小时漫长的飞行旅程,到达挪威首都奥斯特,许诺和许愿面对陌生的异国景象都非常惊奇,直到上了通往盖朗厄尔的火车,还趴在玻璃上雀跃不止。 benjamin早知道他们一家要来,已经在车站早早等候了,看到七年未见的许嘉川和林蔚拎着大包小包还带着两个小豆丁过来,不由地出灿烂的笑容,张开手臂大声呼喊他们。 七年未见,benjamin蓄了胡子。他是金发白种人,胡子茬尾端有一截儿淡淡的金棕,看起来整个人成很多。 许嘉川和林蔚明显也比从前成更多,benjamin见到两个小孩子了,惊奇他们居然这么大了,和他的孩子差不多一般大,亚洲孩子的身高居然和北欧的同龄孩子差不多了。 经过漫长的62号公路进入盖朗厄尔峡湾,大雪封路,benjamin开的很小心,一路给他们介绍着又到了老鹰筑巢的季节,老鹰公路上已经能很轻易地看到老鹰盘旋了。 小家伙们听着陌生的英语单词,不解地望向窗外,许嘉川和林蔚轮番耐心给他们解释着。 一路上果然有老鹰飞过,在苍白渺茫的天空中盘旋不休,许诺惊呼着,许愿也对此番新奇景象充了喜悦之情。 老鹰们一路上目送他们的车子自大雪覆盖之地渐行远去,直到没入雪之中,它们才消失殆尽。 到达盖朗厄尔,和昔友人一一见过面,悉的、陌生的、不再悉的面孔一一从眼前掠去,却没有看到july婆婆。 听说她前几年就去世了。 许嘉川盯着民宿一楼门口的那个空的屋子,总想起放在窗边的热牛,不由地有些难过,第二天一早他和林蔚前往墓地,祭拜了母亲和july。 林蔚在方慧如的衣冠冢前站了很久很久,她一时有些慨,方慧如的音容笑貌走马灯一般从她脑海里飞快而迅速地掠过,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在这样的异国他乡祭拜应该跪下还是双手合十,还是在前划十字,不知哪个更好。 于是她都做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词。 回去的路上,他们搭上了慢悠悠地往盖朗厄尔行进的火车,林蔚靠在许嘉川身上,望出窗去,漫天大雪遮盖住视线,天地茫茫,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唯有在他的怀中,才明白在这样的人世间存在的意义。 直到和极光团前往特罗姆瑟追寻极光的时候,还是漫天大雪。 坐在邮轮上,飘飘浮浮,飘往深远而广阔的天边,许嘉川问她:“那天你在我妈墓前,说了什么?” 林蔚正在逗许愿,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一下,笑着说:“就跟我给你回的信,差不多的内容。” 犹记得在盖朗厄尔的那两年,他思念她到了极致,唯有回忆起从前的往事和点滴才能受到自己是真的活着,才能确定自己的存在是真的有意义的。 他写了二十九封信,每一封回忆了他们那一年的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在第二十九封信的末尾,她做了回复。 “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想跟你有个家。” 于是,那年他们二十九岁的时候,结婚了,有了一个家。 “差太多了吧?”许嘉川笑道,“信上写的是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