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被摁在他口,耳朵都能听见他的心脏在错跳动。他呼很急、很,气深一下浅一下拂过她的发顶。 像是忍无可忍的样子。 他身躯透,膛冰凉,手指也冰凉。 随着大船破浪,两个人不断地起伏、摇晃。 云昭紧张得要命,双手揪住他侧的衣裳,急促道:“你别说话了晏南天!” 晏南天气笑。 居然问都不让问? 摁住她后脑勺的手指隐隐发颤,呼更急更,他偏侧下脸,缓缓、缓缓将冰冷的薄贴近她的耳畔。 长睫垂,笑容温存,声线轻,“想护……”着谁? 云昭猛一跳,不等他说完,一个灵推开他,身体迅速后仰。 晏南天被推得猝不及防,他睁大双眼,瞳仁狠颤——那些刺骨的、毒的、见得不光的杀意,就这般毫无掩饰地暴在她面前。 晏南天:“……” 云昭表情惊恐,瞪着他,大声控诉:“我就知道你想吐!敢吐我头上你试试!” 她知道他晕船,先入为主,把“想护”听成了“想吐”。 晏南天:“…………” 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疾疾垂睫,呛咳出声,边咳边笑:“噗哈哈哈哈咳哈!” 是了,他的姑娘,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谁教她技能,她本不会,也不会放在心上,出了风头,她就只顾着自己高兴。 可真是……招人疼。 * 一路前行,众人的脸渐渐变得凝重。 虽说身处暴风雨中度如年,但这“年”也未免太久。 雷云翻涌,黑海咆哮,行驶多时依旧分不清昼夜。 云昭扶着舷,仰头望天,慨道:“这一坨一坨黑云,好像那么多骷髅头堆在一起!” 遇风云正好从她身后路过:“……” 不会打比方可以不要打。 乌云之间闪电蜿蜒,忽白忽红忽蓝,连接海天一体。 大船颠簸,仿佛碾着骷髅堆前行。 遇风云停住脚步,走到她身边,低低问了句:“她生父,就是你父?” 云昭回眸冷笑:“怎么,想做我家上门女婿?” 她跋扈,但很少这样刻薄——这是被触到了逆鳞。 这么恶心人的一对母女,竟是连着自己血的狗皮膏药,想想都让人怄到不行。 遇风云一脸正:“我绝无可能入赘。” “噗,这么正经干什么?”云昭笑出声,“说得好像你有机会似的!” 他抿转开了头,将双手搭在船舷上。 云昭好心道:“其实我爹娘都不是看中家世的人。我选晏南天,只是因为我喜。倘若那私生女非你不嫁,没人会反对的。” 他低沉地笑了声,直言:“可她想要的是你未婚夫。” 云昭微笑:“你说她是不是想找死?” 他沉默片刻,似乎定下了决心:“不用。” “什么?” “你不用在意她。”他缓缓转过脸来,眼睛里映着漫天雷电,金灿灿一片,“找到温伯母之后,我会把她带走,离你们远远的,今生再也不见。” 云昭挑眉:“……哦?” 他垂下头来,让她看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坚毅执着的眼睛。 “你我应当是天然盟友。”他微微冷笑,“必要时你会予我方便吧,云昭?” 云昭:“啧。” 原来是个聪明人,真没看出来。 他伸出右手,虚抬在风中。 云昭这几在船上也学到了不少手势,她笑着伸出右手,“啪”一声与他击掌。 “一言为定,看你本事了。” 电闪雷鸣之中,两只手短暂相握。 云昭发现这人的皮肤硬得近似玄武石,骨骼也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关节好像致密坚硬的铁器。 “咳。” 云昭回头,看见晏南天低头扶着舱门,遥遥冲她笑。 她收回手,摇摇晃晃跑到他面前,偏头:“你怎么出来啦!” 他幽幽地:“该我问你——你怎么还不进来。” 她搀住他臂弯,入手一片滑凉的华贵衣裳。 他轻声控诉:“非得在外面待着?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云昭不解:“晏南天,你以往不这样粘人啊。” 他面无表情:“以往没被盯着。” 云昭:“……噗,好好好。” 她嘴上答应得干脆,浅寐了一会儿后,听着外面有动静,忍不住又往外跑。 “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瞭望台上,哑叔挥动双手,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抵达温暖暖她娘当年落水的海域了。 海上风暴仍未停歇,能见度极低,温暖暖一连指了好几个方向,大船来回转悠多时,都没能见着楼兰海市的半片影子。 “我、我真不知道会这样……”她哭着向晏南天道歉,“阿娘只是告诉我,到了地方我自然就能有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笨了,对不起……” 遇风云替她说话:“传说中,楼兰海市的出现并无定时,得看缘份。” 晏南天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再找。” 云昭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前后摇晃着一双小腿。 “晏哥哥!”她拖声拖气道,“你不会真觉得能找到吧?什么楼兰海市,什么龙,要我说,全都是装神鬼。” 晏南天不必用眼睛看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叹息:“海鱼吃腻了,想回去?” 云昭立刻蹦起来:“才不是!” 她一本正经地狡辩,“你看你看,什么怪力神,什么恶鬼伤人,我一出马不就真相大白?” 他微挑着眉,懒散道:“那你说说,眼下又是什么官司?” 云昭撇:“风月官司,钓鱼官司。” 倘若她没跟来,这一路孤男寡女待在船舱,一个晕船虚弱,一个无微不至,晏南天不得活生生被小火给炖了,染一身茉莉香? 这么一想,忽然意兴阑珊。 “我出去了。” 她径直起身离开。 一出舱,惊奇地发现四周光线明亮了许多。 离开雷暴区了? 举目四望,却不是。 船舷边上围了不少人,发出一阵惊叹。 云昭拨出个位置,挤上前,扶住船舷探头望——整个惊呆。 海水变了。 变得清澈透明,清晰地倒映着天上一团一团的灰云。 无数道金光纹错密布在水面,将海水切割成千万片金鳞状,放眼望去,无边无际,铺展到雷电坠落处。 这番奇景之壮阔、之瑰丽,言语竟是无法描绘万一。 船行在了灰底金鳞之上,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跃过一片鳞。 又一阵惊呼声传来。 斜前方,一座灰白巨城,凭空浮现海面。 影影绰绰地,能看见无数拱顶、神柱和祭殿。恢弘壮丽,神秘死寂。 “楼兰海市!” 众人神振奋,就连晏南天也从舱中走了出来,立在侧首,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扣击木船舷。 顺德公公动到发出鸣:“楼——楼兰海市!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嘎——找到楼兰海市,便能找到——龙!” 晏南天倒是眉眼平静,端着架子,竟还有闲心请了三支香,敬太上。 风停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