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就借这个难得的清净时光打坐修炼,一个月后,突破了筑基七层,迈入了八层的行列。 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心神不宁起来,眼皮子跳个不停,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修士的直觉多半都很准,她思忖片刻,决定去寒巡视一回。 她神识放开,除了关闭的内部,外面的区域逃不出她的知。她一路慢慢走过去,值班的另外两个人一人在木屋里打坐,一人在偏僻处练剑,都无异样。 待走到朱的口,觉里面生机不绝,同样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奇异的不祥之由何而来?难道是错觉? * 沉香阁里,华浓正在书房里翻看玉简。是的,他也有一个书房,在后厢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墙角灰扑扑的旧箱子里,实际上装着许许多多的玉简。 只不过,这些玉简都与修炼无关。除了解闷的奇志异闻和话本戏说,还有一些枯燥的丹药、灵植、妖兽介绍,除了专此道的人,寻常人看了就要头痛。 但他最多的就是时间。 不用陪客人的间隙,他就会躲在这小书房里翻阅这些无趣的玉简,对修士而言枯燥乏味的内容,却是他接触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途径。 看话本里的主人公遇见险境,他会忍不住想,她也遇到过这样惊险的时候吗?身边有可靠的同伴吗?以她的能力,一定是可以化险为夷的吧。这么想着,边就情不自出笑意来。 她走的一天又一天,怎么打发子呢?就是靠这样不着边际的幻想。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比起九死一生、苦苦挣扎的修士,他的生活无疑是安稳与舒适的,尤其是成名之后,就未曾出过锦绣繁华堆。 他拥有的灵石,或许比许多散修都要多得多。可有什么用?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物,他会老,会死,会不得不和深的人相隔。 如果有的选,宁可做个修士,能修炼就有长生的可能,就有和她长相厮守的盼头。 然而都是空想,一入缘楼仙途断。 华浓轻轻叹了口气,发觉自己又走神了,这或许就是修士们所谓的心魔,但凡是有一丁点引子都能叫他想起来。 不想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窗外光明媚,碧空如洗,一束大的光柱斜斜照入昏暗的室内,无数的尘埃在灿烂的光下漂浮,他怔怔看了会儿,不想到,他们这样的人,也叫“沦落风尘”。 真奇怪,为什么要唤之风尘呢?他想了想,见尘埃被清风吹散,忽而恍然,哦,大约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既卑微如尘埃,又命薄似微风都能吹走。 本系良家子,无奈堕风尘。 他轻轻笑了起来,微微垂下了头,在光影的明暗之间,在一个奇异又不经意的角度,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人?他诧异极了。 下一秒,剧痛从口传来,他垂下头,只见一截剑尖当透出,光洁的刀刃反出太的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 只隔着云海的冲霄宗。 殷渺渺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转回值班的木屋去请假。安排三个人轮值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无论是谁临时有事要走开一会儿也不妨事,她顺利地请到了假,准备回翠石峰看一眼。 骑着兔虎飞到半空,面飞来一张传讯符,她捏住一听,居然是白逸深发给她的:“速来悬壶院。” 殷渺渺一惊,拉着缰绳就换了方向。兔虎全力奔跑,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心如麻,不由想到,白逸深不会好端端给她发传讯符,必然是莲生出事了。 可莲生在云光城里怎么会出事?她带着他出入无忌,谁不知道他是她的人!范天赐都死了,云光城里谁敢对他下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继而涌上来的是深深的担忧,她强自镇定,安自己道:白逸深会把人带回宗门,必然是还有的救,一定不会是想的那么糟糕。 胡思想了一刻,悬壶院就到了。 她跳下兔虎,急急忙忙奔进去,随便拉了个人:“白逸深呢?” 情急之下,她的声音变调尚不自觉,直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指了个方向:“那、那里。” 殷渺渺顾不得道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看见躺在榻上的人的刹那,心跳都停止了:“莲生!” 守在一旁的白逸深比她镇定:“还活着,别急。” 殷渺渺口就问:“他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下的手?”一连三问不止,直直冲到榻边,见他脸惨白,气息微弱,不膝盖发软,斜身跌坐在一旁。 白逸深见她一扫平时的淡然与镇定,替华浓到安,温言道:“我不知道,我本是去找他,路上突然心神不宁,加紧去沉香阁一看,却见他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好在一息尚存,喂他吃了复血丹,勉强保住了命。” 第117章 保住了命! 殷渺渺的心又跳动了起来, 顾不得深究,只关心伤势:“如何?” 那医修道:“他经脉本就受损, 又被人伤及心肺, 现在是保住了一命,后却不好说。” 殷渺渺深了口气, 彻底冷静下来:“命无碍就好,有什么对他的伤势有好处的, 你尽管说来。” 医修思忖道:“恐怕得用生息丹养着了。” 生息丹归倒是不贵, 一百灵石一颗, 但需要每天服用,长久以往,没几个修士能供得起。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大事, 殷渺渺暗暗松口气:“他什么时候能醒?” “我还要再施一回针,大概这几天里就能恢复意识。” 殷渺渺道:“麻烦你了。” 医修又为华浓扎了几针, 他的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殷渺渺握着他的手, 混沌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问白逸深:“你没有看到袭击他的人?” 白逸深始终未走:“没有, 可能是觉到我来就离开了。” 殷渺渺检查着华浓的伤口, 他是被人当刺了一剑,剑上无毒,但干脆利落,行凶者不是泛泛之辈。 “以莲生的格, 怎么都不可能与人结仇, 是谁要杀他?”她喃喃道, “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白逸深抿了抿:“你有仇家?” “不好说。”殷渺渺记忆里不曾和人结下血海深仇,但保不准有人心理暗,对付不了她就对莲生下手,“有可能是别的缘故。” 她说着,忽而发现华浓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攥得很紧,哪怕昏了也没有松开。 会是行凶者的线索吗?殷渺渺连忙俯身查看,继而大吃一惊,那居然是她送给他的红线。 也仅仅只是红线,串着的琥珀不见了。 “怎么可能?”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红线的断裂处,果真是被人以暴力斩断,华浓的手腕上尚留着被夺时留下的血痕。 这不是杀人,而是夺宝! 居然那块琥珀惹来的杀身之祸? 莫非对方要抢,莲生却因此物是她所赠不肯松手,这才使得对方痛下下手? 这琥珀里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这般惹人觊觎? 殷渺渺隐隐觉得这事非同小可,思忖半晌:“我要带他回翠石峰去,这里太,恐生事端。” 白逸深惊讶道:“你怕凶手会进宗门下手?” “我不知道。”殷渺渺紧皱眉头,“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我不敢冒这个险。” 白逸深以华浓的安危为上,没有理由反对:“也好。” 殷渺渺垂眸沉片刻,突然问:“白逸深,事发突然,你救了他,我不该有所怀疑,只是这件事委实蹊跷,我有个问题一定要问你——你和莲生是什么关系?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去找他?” 她对华浓与白逸深的关系疑惑已久,说是客人,白逸深元尚存,又素来是冷淡疏离的子,怎么都不像是会去缘楼的人。可他对待华浓的态度十分特别,两人一看就相匪浅,实在不能不叫人心生疑窦。 然而,白逸深淡淡道:“我不能告诉你。” 殷渺渺皱起眉:“为什么?” “我答应他不会说的,能告诉你的是——我认识他比你早很多,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今天去沉香阁是因为你有任务在身,我避开你去看看他。而你不在的十多年,都是我在照应他,你不需要怀疑。” 殷渺渺疑惑更甚:“你在他挂牌之前就认识他了?” 白逸深点了点头:“他若是想和你说,自然会告知你。我既然答应了他不说,就绝不会违反承诺。” 殷渺渺想起当他与寒杉的对话,心中信了几分,又想他愿意以昂贵的复血丹救命,必然有些情分,故而暂且抛开此事不提:“那么,你应该和我一样想要找出伤害他的人吧?” “那是自然。”白逸深平静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殷渺渺说道:“我带莲生回翠石峰,你去趟沉香阁,看看是否能够发现线索。” “好。”白逸深答应下来。 两人便兵分两路。 殷渺渺带着华浓回了翠石峰,叫韩羽替自己去思过照顾朱,又让悬壶院出身的杜柔去买些生息丸备着,忙完一切,才坐到华浓身边守着他。 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衫,丽的容光失了血,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好似雨天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小猫,可怜又可。殷渺渺静静看了会儿,俯身吻住他的眼睛:“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在修真界,断肢再生、胎换骨都是常事,他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 白逸深不出半就回来了。 “我查过了,对方是破坏了沉香阁里的阵法直接闯入的,伤了人就走,停留的时间极短,下手也很干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殷渺渺抚摸着华浓带着血痕的手腕,娥眉紧锁:“难道是真的冲着琥珀来的?” 白逸深之前就在奇怪了:“什么琥珀?” “我从秘境里带出来的,很普通的一块琥珀,只是里面的花像朵莲花,所以送给了莲生。”殷渺渺的脸十分难看,如果是因为她送的东西而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她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白逸深同样难以置信:“就一块普通的琥珀?” 殷渺渺顿了顿,说道:“等莲生醒过来问问吧,兴许他看到了凶手。”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白逸深提议道,“依我看,这件事最好暂时瞒下来。” 透出风声固然可以引蛇出,可他生恐华浓再遇不测,宁可先放凶手一马。殷渺渺懂他的意思:“好,等莲生醒了再说。” 白逸深又问:“琥珀有什么特征吗?” 她的寝屋里没有纸笔,就从梳妆台上拿了眉黛与纸,两三笔勾勒出了琥珀中莲花的样子:“琥珀应该只是寻常之物,若说有什么特别的,或许在这朵莲花。” 白逸深低头看去,殷渺渺的画说不上栩栩如生,但比例大小皆如实物:“这么小的莲花?” “对,而且是很完整的一朵。” 白逸深拿走了胭脂红的纸:“我去找找吧,有线索再通知你。” 殷渺渺不意会有这么一个帮手,有心道谢,然而想想人家也不是帮她,哪有什么资格称谢,干脆省了这些口头上的客套:“行,莲生醒了我就告诉你。” 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