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前儿个月 来,最近倒有两 没来了。上次您说新戏的词儿写得好,叫兰泽抄一篇给您,前儿晚上就写好了,方才瞧见您进门,特意呈了来给您。” 赵兰泽刚下了台还穿着戏服未卸妆容,一颦一笑仍是台上的身段形容,妩媚风 惹人瞩目。 他手上拿着一篇抄好的戏文,走进清 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背身而立的修长男子,长发束起 于肩背,就算看不到面容也知清 身边的人应是个俊逸倜傥的公子。 “家主有客?”赵兰泽看一眼穆云琛的背影问。 清 出明朗的笑,接过他的戏文道:“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你过来坐。” “谢过家主赐坐,但兰泽后面还有戏呢,只能陪家主略站站,怕是要拂了家主的好意。” “这有什么,自然是你的戏要紧,这么多人都是来听你戏的,我哪里能让喜 你的人们失望,若是那样便也要叫你失望了。我就在这里等你把戏唱完咱们再坐着说话。” 赵兰泽一笑道:“家主惯会为人着想的。” 清 眼眸半弯笑得美极了:“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何时见我为别人着想过,我说过我喜 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为你着想。” 这话风情场上的赵兰泽听了只是掩 而笑,逢场作戏的哄着清 说自己受宠若惊,可在穆云琛听来却如万箭穿心,心痛的无以复加。 原来他曾为之动容,为之心暖的话,在她口中不过是骗人骗心随口就来的废话! 他想起那夜在碧云寺的柴房中,清 在他耳边低 着,呢喃的说着喜 他,他便人也软了身也酥了,从心到魂都信了她的深情,自以为一句喜 千斤重,没想到于她而言却连句无足轻重的誓言都算不上。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有兴致,她会把每一个她看得上的人哄到身边以此为乐,她那一遍又一遍的“只喜 你”,不过就是骗人的鬼话! 赵兰泽请辞离开后, 糙的雕花门发出轻微的响动。 清 看向穆云琛,风凉话还没出口,就见红着眼睛的穆云琛忽然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腕子。 他殷 微颤泪目泫然,连拉住她的手指也是颤抖的:“宇文清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你……” “是我?”清 笑得无情,点头道:“是我把你变成了怎样?” 穆云琛忍不住红着眼睛咽声道:“你让我剥下所有尊严信你, 你,为你不顾一切,你说我下 ?那也是你把我变得下 !可你这个被我不死不休 着的人,你这个把清白之身给了我这下 之人的人,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清 反手给了穆云琛一个耳光,冷冷气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怎么骂你你都认吗!穆云琛,你不是傲骨铮铮宁折不弯吗,你不是君子气节出污泥而不染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自己!” 穆云琛轻抚痛热的侧脸,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无意识的滑落下来,他望着清 ,那氤氲的 气粘在不住抖动的睫 上, 离而又脆弱。 清 看着他逐渐通红的半边脸颊,一时间心中亦有说不出的钝痛,但她蜷起手指毫不留情道:“我把你变成什么样,我把你变成京城文坛的名士,把你变成有机会结 王孙公子的文人,把你变成国子监才华横溢的仕子,这些都是我给你的!” 她扬高下颌鄙夷的看着穆云琛:“如你所言,我宇文清 从来都不高尚,但我绝不允许我调|教过的人自轻自 !不过穆云琛,从此以后你可以是例外,你这些话已经让我恶心到了,今后你不自 随你想做什么,只要别再让我看到你,也不准你向别人提起有关我的一个字,不然——” 清 忽而凛冽一笑:“不要以为你考了科举就有结果,我要毁你仕途轻而易举。还有,我再说一遍,你记住,不准让别人知道你曾跟我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穆云琛刚才经历了清 与赵兰泽的**,心里又气又痛难过到了顶点,哪里会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他 心都是失望悲愤,凄凉一笑道:“你以为我有多幸运?你以为我想遇到你!” 清 像是被他在心间猛然扎了一刀,在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甚至心口 痛到说不出话。 半晌她才神 如常的冷笑道:“好,很好,你不想遇到我,我也玩够了你。穆云琛,你可以滚了,别耽误我和别人谈曲论戏。” 若是往常穆云琛定会发现清 方才情绪刹那的裂隙,可是如今他的心都被清 凌迟成了一片一片,眼中都是戚然的醋意,只要想到赵兰泽就气的全身血 都往一处涌,哪里还能发现的了其他。 他也是有脾气有血 的年纪,被清 一 ,二话不说摔门便走。 穆云琛离去后,清 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觉得好累。 楼下赵兰泽的戏还在继续,那婉转的唱腔里, 进了一场悲 离合的情义: 知此无情世,徒然说至情。况君犹过客,而我未成名。 与无何与,将行得不行?行时莫回首,恐有泪纵横。 清 坐下来,侧脸枕着小臂,她的眼睛有些泛红,但除此之外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直到天 将晚。 穆云琛 心伤痛一腔悲愤,离开白梨大观后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同窗尽皆休假离去的国子监寝馆。 他素来至情至 痴意难解,受了清 这般绝情的驱赶,一回去就连着病了三 ,若不是卢峥再来找他后留下小厮照看,他便是病中都无人照料。 卢峥的小厮见穆云琛发着热还枕在硬邦邦的玉枕上,看他神思恍惚半梦半醒很不舒服,便找了软枕想要给他替换。 岂料小厮刚要换下玉枕,穆云琛就一把推开他,含糊不清的喊道:“不要,不要……不要夺走我的清 !” 第68章 来自清 的戏 卢峥的小厮一头雾水,见穆云琛忽然起身双手紧紧按住玉枕, 自己手上拿着软枕都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换了。 “穆九公子, 您, 您刚才说什么?可要小人做什么?”小厮抱着软枕有些尴尬的问。 穆云琛神思渐渐清明起来,认出那是卢峥留下来照顾他的人,不 长长舒了口气,他看着自己手下那冰凉翠绿的玉枕,一时间想到清 心口就传来阵阵承受不来的钝痛。 穆云琛捂着心口咳了两声, 低低道:“几 了?” 小厮想了想明白过来,答道:“您高热睡了三天三夜了,今儿早上才退了热。” 穆云琛喃喃道:“三 了……” 三 三夜残梦续断, 都是他与清 在一起的片段, 有温情有挚 ,也有不堪与不舍, 更有最后的悲愤和痛极。 穆云琛忽然抬眸道:“这三 ,可有人来寻我?” 小厮看他那般憔悴, 想到他病成这样都无一个家人知道探望, 有些不忍心的摇了摇头。 穆云琛凄然一笑, 他想起先前他与清 争执,气的清 骂他滚出宇文家,他负气离开却在第二 就见到了忍着委屈来寻他的清 。 那时清 多在意他,便是他要走, 她也不肯。 她是从来不会 抑自己的, 想要就大方的要, 缱绻 绵不死不休,不想要则弃如敝履再不屑一顾。 如今,她是真的铁了心要与他一刀两断了。 可是为什么? 穆云琛呆呆的坐在 上,他想不明白,他们明明那么好,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喜 别人了?不可能! 穆云琛绝不相信清 是外面传言那样水 杨花风 成 的女子。 她曾经用那样热切的眼神看着他,背着所有人在碧云寺等他,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他,那种喜 绝不是随手便可丢弃的东西。 穆云琛回忆起在白梨大观的那 ,那时清 说着喜 赵兰泽,可是她看他的时候眼中分明没有那样热切而 愉的光。 穆云琛当时心中又急又气又难以置信,只是一门心思心痛伤 ,现在想来,清 那时提到赵兰泽时的平静,见到赵兰泽时的目光,那分明只是逢场作戏的老练和世故。 穆云琛忽然光脚站了起来,眼睛一时间亮的吓人。 他想起闻玉说过的话,他说普通人是很难理解家主的,他们虽位高权重看似无所不能,但他们的选择从来不仅仅只代表自己的意志和喜好。 所以,不是清 喜 上别人,只因为她是家主,她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穆云琛想到这里 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想都不想就迫不及待的朝屋外走去。 以往每次有了争执龃龉都是清 来找他,都是她先低下头委屈的嘟 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不哄她,那这一次他就应该去找她,立刻! 他现在已经拖了三天,还不知道清 现在气的怎么样了。 她一定在生他的气了,所以她才没有来找他! 穆云琛这样想着简直一刻都不能停留,也顾不得什么大病初愈,马上就要去找清 。 “唉穆九公子,您这样是要去哪里啊,衣裳,衣裳还没穿啊!”小厮在后面追着喊。 穆云琛走到门口才如梦方醒,又想起清 以前最喜他衣着雅致俊逸倜傥的样子,遂忍下立刻就要去见她的心情转回来道:“劳烦你为我准备一套洁净的里衣放在净室,待我沐浴之后穿戴。” 小厮见他一下子就从半死不活变得常人一样言谈温和举止优雅,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 穆云琛沐浴之后换了兰白的曲裾,束发整衣,即便还带着病后的些许倦 ,却干净清 风姿依旧。 他想这样的自己清 见到时,该是 喜的。 穆云琛去了宇文家,得知清 并不在家而是去京郊贵人云集的大明寺问禅避暑去了。 穆云琛也不肯等,立刻又赶往大明寺,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来到清 出资修建在后山供她避暑赏玩的观音院。 观音院依山而建层层错落,说是大明寺的建筑,不如说是门阀家主的私院,因此无论前山香火多么鼎盛,这里也清幽寂静,美不胜收。 清 坐在六角翘起的飞鸾阁窗前,望着外面澄蓝的苍穹,听角铃传出的空灵声音。 她心情并不比之前的穆云琛好多少,但她更懂得怎样管理自己的情绪,此刻她放空了自己,望着外面静静的出神。 “家主。”兮姌在清 面前福身一礼。 清 回神,看不出喜怒的美丽脸孔显出一点兴趣索然的疲惫,她道:“是赵兰泽不是说唱完下午的场子才来?既然来了就让他到畅音阁吧,我这就过去。” 兮姌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清 道:“家主,不是赵兰泽。是穆九公子来了,在外面一直请求见您。” 清 立刻站起了身,但很快眼中的光亮一闪即逝。 她慢慢坐了下来,声音平淡,神情疏离:“早说过不再见他了,你还不赶他走。” “他不肯走,他说一定要等家主见他。” 清 忽然 出嘲讽的微笑,她看着窗外山壁上那依山而凿的观音圣像道:“是吗,那你告诉他,他想等就等着吧,等到那观音为他的祈愿 动落泪,我便去见他。” 兮姌略有不忍道:“家主,穆九公子这几 大病一场如今也还未能痊愈,况且石观音如何会 泪,家主岂不是要他顶着着外面的骄 站到天荒地老?” 清 无所谓道:“他要糟蹋自己 站就站去,不 站自然会走。” 兮姌之前确实不赞成清 在穆云琛身上用情太深,担心她会因为 情放下对宇文家的责任。可是现在的清 再清醒不过了,怎奈她毕竟是有血有 的人,兮姌一直跟随着清 ,知她心里有穆云琛,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她断情绝 将挚 之人生生从心里剖出来的痛苦。 清 越是平静,她越知道清 对穆云琛的用情,越懂得她对这个年轻人宁愿放手也不愿毁灭的 。 兮姌轻声道:“家主,难道不能让他留在您身边吗,就算跟着您他的前程和志向从此断送,穆九公子也会选……” “他凭什么选!” 清 冰冷的眼神望向兮姌,她寒凉道:“我给他什么他就只能要什么,他没有选择的资格!我给他的好他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他都只有生生受着的道理!” 兮姌劝道:“可是家主毕竟是真的喜 他,所以才不要他的陪伴和跟随,才会还给他自由,容许您自己把 人变成敌人。” 清 凉薄的笑道:“谁要他的陪伴,谁要他的跟随!要说敌人,哼,他要有本事就站到我对面去正大光明的恨我!想做我的敌人也要看他能不能 的过去!优柔寡断死 烂打,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兮姌垂着眼睛不说话,清 却烦躁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他该站就站,该滚就滚!” 兮姌退出了飞鸾阁,不多时她出现在仍旧被侍卫当在外面的穆云琛面前。 “穆九公子。”兮姌站定点头一礼。 穆云琛见到兮姌几乎是惊喜不已,他甚至忘了君子礼仪,一把拉住兮姌道:“兮姌姑娘,郡主在何处,我可否见她一面,那 是我错了,我不该图一时口舌之快说那种伤她的话,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过她,她,她对我来说……” “穆九公子,家主不想见你。” 兮姌平声开口,她不想让大病后尚未恢复的穆云琛为难,因此她甚至不愿告诉他清 提出的荒唐条件。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