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里是有自己的造办处的。”陈顺说着,目的已经是不言而喻,“造办处想要买下你们的香谱,你看如何?银钱上是不会亏待你们的,香谱也只会在造办处使用,不会 传出去。” 能直截了当的时候,陈顺也绝不耗费心神地拐弯抹角,跟顾和以说得明明白白的。 她说陈大人怎么会这么给她面子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顾和以心里稍微思量了一下,既然陈顺会直接和她提起银钱的事,又直接说明了香谱不会被传出去,她心中是相信的。 略略沉 了一下,她道:“陈大人,这些新研制的合香香谱,我顾家是从未打算卖给外人的。” 陈顺听了她的话,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地看着顾和以,他知道顾和以肯定是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顾和以忽然就话锋一转,隔着桌子把头往前一探,稍微凑近了陈顺那么一点点,“这如果是别人来与我提起此事,肯定是不顶用,但陈大人不一样,既然陈大人特意过来提起此事,和以自是不会推拒。” 被人答应了自己所说的事,陈顺面上没有明显的喜 ,只是习惯 地带着些笑意,对顾和以换着法子的奉承视而不见,“本官会叫人带着银钱去顾家寻你的。” 陈顺的 子太稳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太大的波动,也摸不清喜好,怪不得从来就没人能讨好到他什么。 顾和以知道自己说出花来,对面这位也一直是这样,只得点点头,“那和以就静候着了。” 将香谱卖给大内的造办处,自然不是只贪那些银钱。在保证了香谱不会被 传出去的情况下,自家的香谱与香品能得到 中娘娘们的青睐,这是极大的噱头,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都喜 他们顾家研制的香品,喜 到叫人专门购买了香谱,顾和以都能想象的到这个消息一旦广泛地 传出去,他们的香品是得有多么火爆。 …… 带着这么个消息,顾和以用完了午膳直接去了他们后门桥的铺子。 铺子中江纭和贺穆清都在,似乎是刚刚有一批新制的香品从作坊那边运送过来,他们二人正在上新,夏 闷热,他们忙得额头上都渗出些汗来。 顾和以也不好意思在一旁干看着他们干活,自己却一动不动,就要招呼着从安一块儿帮帮忙,贺穆清见了,忙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小姐去一旁坐吧,这种事 给我们来就可以了。” 从她手中接过东西时,指尖还轻轻地划过了她的手心,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的。 江纭也在一旁附和了一声,声音清润,在夏 里叫人听着身心舒畅,“若是大小姐亲自上手,还要我们做什么用呢?” “小姐,我帮他们吧,快快快小姐去歇着。”就连从安都在一旁帮上腔了,还手动半推半扶着顾和以去到一旁的柜台后面坐下。 顾和以无奈,嘴角带着笑坐在柜台后面,胳膊撑着台面,双眼带着笑意看着在铺子里前前后后忙碌着的三人,瞧着瞧着,就将目光落在了贺穆清的身上,见到他在抬手以衣袖轻轻擦去额角细汗的同时,以胳膊掩着自己的视线,偷偷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被她逮了个正着。 目光相撞,贺穆清似乎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目光,转了个身急匆匆地去做自己的事了,身体似乎都绷着劲儿,神态略显局促,耳尖少有地微微泛红。 贺穆清最近似乎是越来越喜 偷看她了。 之前,在她刚刚与贺穆清道完歉之后,贺穆清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刻意地避着她,似乎是故意地与她拉开距离,不再用那种绵软的神情看着她,也没再表现出过什么害羞的神情。而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越发频繁地偷偷看她,今天竟然还少有地有些害羞,顾和以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贺穆清这副模样了。 她双手 叠趴在了柜台上,眼神也稍稍软了下来,贺穆清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太可 了。 他们三人还没忙完,就有一人进了铺子中。 此时还是午时,很少有人在这时候来到铺子中购香。 顾和以在发现了有人进到铺子中之后,几乎是瞬间就从柜台上起了身,不再丝毫没有形象地趴在上面。 她掩饰似的轻轻咳了一声,抬头向门口看了过去。 来人年纪不小了,至少有五十多岁,脸上皱纹遍布,显得颇有些 沉,来到铺子中之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忽然就扬起了一个 森森又带着恶意的笑来。还没等顾和以他们任何人开口说些什么,他就先开口了,嗓音纤细,语气刻薄: “从 里边儿出来以后混得可真是不赖,你主子知道你是个太监吗?啊?小贺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现在心里有点儿没谱,如果有人设崩了或者哪儿不自然大家和我讲qaq 谢在2020-06-14 11:52:41~2020-06-15 12: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哦~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富贵儿 1个; 谢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苏苏 2瓶;蜗牛壳 1瓶; 非常 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贺穆清一直以为, 他能够一直好好地隐瞒着自己的阉人身份, 这样简简单单的待在顾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与小姐稍稍接近一些,既不会打扰到小姐的正常生活,又能让自己的心中有所 藉。 然而当冯有贵出现在铺子中的时候, 他的一身血 都要被冻结在了一起。 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嘴 动了两下, 完全呆滞在了原地。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切声音都已经远去, 唯独剩下那一句“你主子知道你是个太监吗”一直在脑海中回 着, 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他已经被人当着小姐的面,戳穿了自己这腌臜低 的身份。 一时之间, 铺子中安静到了极致, 谁都没有说话。 顾和以、江纭、从安全都怔怔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竟是没能把他口中的话立刻反应过来。 冯有贵看了看铺子中还发着愣的众人,嗤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小贺子肯定是不会将自己的来历和外面的东家说的。 再多细细瞧两眼这小贺子, 明显的在 外过活的比在 里头强上不少, 下巴不像之前那样瘦得发尖,脸蛋儿稍微圆润些个了, 也不像之前在辛者库时一样总是脏兮兮的,可能是因为吃得好,所以皮肤白里透红的,更是 人得紧。 “要不是皇上在 外给咱家赐了府邸, 前两 又恰巧在这附近瞥见了你一眼……还真是没能想到,你能在 外过得这么好啊,小贺子。” 铺子中的人全都没能反应过来,冯有贵便迈出了几步来到了贺穆清面前,脸上的笑容既是嘲讽又带着猥琐,伸手就摸向了那张叫人垂涎的小脸,他嘴上笑着,纤细的声音稍稍混杂着嘶哑,“来让咱家瞧瞧,这脸蛋儿……怎么还越发水灵了呢?” 贺穆清站在原地,身上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丝毫无法动弹。他的 口开始剧烈地起伏,一双眼睛也完全不敢往其他的方向看,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只怕会瞧见小姐的眼中带着厌弃和憎恶。 视线之中,那只老丑又皮肤松弛的手伸向了他的脸,他狠狠地咬紧牙关。 不能在这里给小姐惹事,能被皇上在 外赐府,如今冯公公大概是比半年之前更受皇上的恩宠,在铺子中若是反抗了他,恐怕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那只手没能碰到他的脸,就被顾和以一掌拍开了。 顾和以一只手捉住了贺穆清的手腕,将呆滞在原地的贺穆清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老丑的男人。 听他的话,是个被皇上在 外赐了府邸的老太监。 她的头脑还有些混 不清,没能完全将事情消化掉,但看到这个老太监一脸猥琐的要去欺负贺穆清,而贺穆清竟然不躲也不闪,只瞪着双眼一副惊惧的模样,她的身体就率先动了,将贺穆清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既然已经跟这个老太监作了对,那就也没什么回头箭了,顾和以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眯了眯双眼,嘴上说得并不客气,“哪里来的老东西,在我的铺子中胡言 语?” 冯有贵也眯了下眼睛,被一个小姑娘称为“老东西”,他的面 有些 沉,嘴里却也习惯 的不说什么重话,“姑娘,想必你不知道吧,你身后这人是个从 里边儿逃出来的太监,既是 中的奴才,让咱家瞧见了,自然是得把他带回到 里边儿去,你说呢?” 明明是被人陷害才被逐出了 ,到了这时,反倒被说成了逃出了 的奴才。 又被这个老太监重复了一次,顾和以的心中重重地跳了两下,脑子中嗡嗡作响,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她有些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似乎有些魔幻,又 觉这个结果好像是早有预兆。 她能 觉得到,被她握在手里的胳膊正在颤抖着,她甚至还能听到从贺穆清喉咙中发出的近似呜咽的声音。 贺穆清似乎有点儿怕这个老太监,又或是害怕着其他事情。 “他是不是太监不用你讲,你管的也太宽泛了吧。”顾和以紧了紧抓着贺穆清的手,她有事情想要问贺穆清,固然不会随便叫一个不认识的人将贺穆清带走,于是她缓缓地说道:“陈顺陈大人早就知道此事,陈大人都没叫他回到 里去,你瞎掺和什么?” 她 本就不知道贺穆清的身份,更不可能知道陈顺是否看出了贺穆清的身份,但此时面对着这种情况,她别无他法——眼前这人是从 里边出来的,既然能被皇上在 外赐府,那肯定是手里头有些权力的,也能跟皇上进些谗言,总归,他们这样的商人家庭,最好是不要惹。 不惹这老太监,又想护住贺穆清,她就只能拿别人来 他一头了。不管他是不是受皇上宠信,职位和权力也总归是比不上陈顺的,她知道陈顺并非是坏人,就先拿陈顺的名字顶事了, 后……再想办法报答陈大人吧。 冯有贵从顾和以口中听到了“陈顺”这个名字,果然是神 一僵,他的身子顿了顿,上下打量着顾和以。 他刚从 里出来几天,府邸也是昨 才收拾好的,还未能有机会到这外面逛上一圈,不知道这家铺子主人的身份,可现在看来……香料铺子,又能和陈顺相识,仅是这么两点,就已经叫他心中有了猜测,知道这大概是顾家的铺子。 皇上幼时即位,就是靠的太皇太后仿前朝复设东厂才稳定了朝纲,而陈顺则深受太皇太后信任,成为了最初的提督,任谁都清楚,他是太皇太后一派。 如今皇上逐渐年长,自是不甘太皇太后依然掌权,身为皇上还要与自己母后一起看人脸 行事,便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冯有贵便是其心腹之一,深受宠信。 陈顺与他,一个为太皇太后办事,一个唯皇上马首是瞻,身在不同阵营,而皇上现在还未与太皇太后撕破脸皮,他自然也是不能主动与陈顺起了冲突。 更何况……现在的实权还在太皇太后手中攥着,就更是不能冲动行事,叫人抓住了把柄——万一陈顺早就在背地里查清了小贺子被逐出了 的事,他拿此事挑起了事端,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冯有贵咬了咬牙,那种令人反胃的目光在贺穆清的脸上扫了一圈。像小贺子这样的,模样水灵还有些 柔,可 子却偏偏倔得很,玩 这样的人,才最是有意思。 可惜,到手的鸭子又要飞了。 “呵,既然如此,咱家会亲自去与陈总管询问此事。”冯有贵一甩袖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和以,快步出了他们的铺子。 冯有贵一走,这铺子中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江纭心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说什么都只能徒增尴尬,便垂眸,开始放轻了动作去做自己刚刚没有完成的事。 他在风月居待上了十几年的时间,对男人与女人都 悉得很。他一早就觉得贺穆清给他的 觉有些奇怪,心中还有过猜测,或许贺穆清是个好男风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是个从 中出来的太监。 中管事那么严格,谁能想到,会有个太监跑出来呢?正因如此,他从未往这个方向上去思考。 从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贺穆清,跟在小姐一旁半年多的小乞丐,竟然是个太监!这叫她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先前她一直都觉得小姐和贺穆清之间的关系奇奇怪怪的!若是小姐真的对贺穆清有意,心中得是多么难受啊! 甚至她觉得自家小姐很是可怜,竟然和一个阉人走得那么近。 看到江纭轻声的开始做起了刚刚的事情,从安猛然反应过来,也没敢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下说出什么话来,只是一边小心做着手上的事,一边观察着顾和以的情绪,万一小姐觉得难过、觉得恶心,她可得好生安 小姐一下啊。 顾和以注视着冯有贵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几秒,然后眼神复杂地转过身去,看到贺穆清低垂着头,就连身子都在打着颤,也没有一句解释,好像认命了似的,等着最后的判决书。 她想到这铺子后面是有个院子的,于是一把抓住贺穆清的手腕,就将他往后面的院子里带,连通着院子和铺子的门打开又狠狠地撞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顾和以从来没有摔过门,这是第一回 。 留在铺子中的江纭和从安被摔门声震了一下,抬头对视了一眼,又“刷”地低下了头去。 从安把目光死死地钉在眼前的香品上,低声说道:“不若……我去看着小姐一些,小姐的情绪似乎不是很稳定。” 江纭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似是叹息,“别去了,大小姐自己心中肯定是有思量的。” 当贺穆清听到那震天响的摔门声时,就觉得自己完了。 那一声巨响将他从里到外震了个清醒。 攥在他手腕上那只手很是用力,他甚至都觉得有些疼。 小姐什么都知道了……小姐会恨他的吧,会吧。 心中疼得厉害,有些 不过来气,只能大口大口用力的呼 才能叫他不至于窒过气去。 头脑发 到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呆滞地被人拉扯着往前走。 他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遭罪的活儿都做过,受过刑也挨过打,但他受不得小姐嫌他厌他,他也受不得……小姐因为他这个可恨的阉人而委屈难过。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什么,即便是死。 而这时……他怕到不敢去面对现实。 顾和以将贺穆清带到了房间里,为了不让声音传出去,她将房间中的窗扇关紧,门也以门闩掩上。 此时还未出午时,外面的天大亮着,就算是关上窗,遮挡些光源,屋子中还是亮堂的。 贺穆清还是那样,身子微微地颤着,低着头,不说话。 天知道他心中已经怯懦到了什么样子。 顾和以也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个什么 觉,只觉得自己心中闷着一块儿,可同时又有什么一下子通畅了起来。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