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发惦记倚翠楼的娇杏姑娘很久了,怎奈最近手气不佳,连连输了几十两银子,老本都要输光了,哪里还有余钱去逛窑子。不过现在嘛,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心里止不住地得意:爷是有钱人了! 也亏得女婴在人牙子那儿不受,否则按照他的,指不定还要把方立安卖了再赚一手。 曲大发回了趟家,收拾好行李,接着到车马行租了一辆最便宜的驴车,一路赶着往南走。 主家虽然好糊,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不然怎么跟真的一样?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就是得做一半儿,留一半儿。到时候,收尾的动作小心点,保准她抓不着错处。 这么想着,倚翠楼也不能去了。本来还打算把孩子就近丢了,回头找娇杏快活个十天八天,等银子花完了再回去复命,万事不耽搁。可转念一想,这要是被相的伙计碰上,再告到夫人那里去,就不是退层皮那么简单的事了。 哎…… 我有缘无份的娇杏哟…… 曲大发心下可惜,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最后还是决定等事情办完,回来的路上找找哪儿有不错的楼子,多叫俩姑娘,好好犒赏自己。这才真是叫“寻花问柳”! 念头刚起,心里的火苗蹭地一下蹿得老高,只觉得浑身上下得不行。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不断挥舞手里的小皮鞭,一个劲儿地打驴股,让这蠢驴子走快点。 两人一驴赶了半天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驿站人不多,客房宽裕,曲大发拿着府上的帖子要了间上房。公款消费,可不得吃好的住好的。 第二天,蒙头睡到大天亮,除了夜里起来两次给小娃娃喂,别的地方都很完美。 两人一驴在驿站喂肚子后,继续赶路。等方立安再一次哼哼唧唧要喝时,曲大发却发现皮囊里的羊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无法,只好驾着驴车来到附近的村落,给这倒霉孩子讨口吃的。 只是这刚出生没两天的婴儿,能吃的东西着实不多,他挨家挨户上门,找了五六家才找着一户有米汤的人家。花了两个铜板把皮囊灌后,他心里有了主意。 皮囊里的米汤不顶饿,估计熬不到天黑就没了,娃娃的饭食不易讨,与其这么饥一顿一顿的,不如下个村子就把孩子送人,自己还能连夜赶到县城里耍耍。 就这么定了!曲大发神一振,姑娘美酒,爷来啦! 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不远处的田野间稀稀疏疏散落着十几座房屋,曲大发把驴车停在一边用绳子拴好,自己拎着竹篮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到婴儿的襁褓中,接着把竹篮往地上轻轻一放,就蹑手蹑脚地走了。 方立安看到他一气呵成的动作,简直要气笑了,说好的一百两呢?竟然私自扣下了她的卖身钱,嘤嘤嘤。 可恨她此时只是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婴儿,并不能把曲大发怎么样,只好放开嗓子大声哭嚎。 曲大发听见婴儿的哭声,被吓得一个灵,没有回头,反而脚下生风,跑的更快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被这个哭声引过来,得赶紧溜,不然被人抓到就糟了。 听着曲大发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方立安只好鸣金收兵。 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一个身着布麻衣、年纪不大的小妇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瞧见自家门口多了个致好看的竹篮,她伸出脑袋左瞧右瞧,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便刷的一下把篮子拎到院内,复又关上大门。 一系列迅捷灵的动作叫方立安差点以为此人捡到宝了,然而这位婶子接下来的自言自语竟证明了确实如此。 “好漂亮的篮子!这布真软!”说着,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小心翼翼叠好放到一边。 “这娃娃肯定是大户人家的!这外头裹得是绸缎吧?”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绸缎,顿时倒了一口凉气:“!这布真滑溜!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宝贝。” 说着,方立安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见财起意的大婶把她里里外外扒了个光。 觉到自己身上赤,四处漏风,方立安怒急了,张口就骂:“呜哇……呜哇……”大婶,你是变态吗?我很冷的,我要穿衣服!穿衣服! 然而,小妇人此刻完全注意不到她,因为先前曲大发的那锭银子从襁褓中掉了出来,砸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接着便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边。 小妇人惊喜急了,万万没想到,青天白的竟然有银子可捡。想她嫁人以来,何曾见过一个银角,家里的钱都被死老太婆攥在手里,半点漏不出来。相公整里只会埋头苦干,赚来的钱一个子儿也不留全都到了公中。 若不是她今身上不利,没下地干活,这样的好事还不知要被谁得了去。想到这里,她越发得意起来,连早上因为偷懒被婆婆大骂一通的郁气都消散了。 银子、绸缎和棉帛全都是她的,可不能让老太婆拿走,她得找个地方藏严实了。 至于这个孩子……不能留在家里,以老太婆的明,瞧见孩子肯定能瞧出别的东西。 保卫财产的决心终于让小妇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婴儿身上,她翻箱倒柜先把东西藏好,接着找了个破烂袄子把方立安裹起来,抱在怀里直奔后山。 而方立安此时真真切切地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捉,她刚出生两天,就被倒了三次手,接下来可能还有第四次…… 命运果然颠沛离,命运果然曲折离奇…… 其实这都没所谓,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婴儿,只要不是荒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她都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茁壮成长。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这个小妇人在干净方立安的“一身财富”后,竟然真的把她抱来了荒山野岭。只见越往里走,树木越高越密,天也越来越暗。 许是小妇人自己也不常来这里,在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吓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其他,放下手里的袄子和娃转身就跑。 方立安恨不得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立flag,叫你乌鸦嘴,这回真的要凉凉了…… 第85章 这个时点,恰是天将晚,农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农活,纷纷匆匆忙忙往家里赶,趁着天没黑透,抓紧时间烧火做饭。若是天黑透了,还得点灯熬油,少不得又要心疼钱。 是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往山里钻,就连山上土生土长的猎户,也会赶在天黑前夕回到家中,关紧门户。 方立安自打被那个贪财的小妇人丢弃后,想了无数个法子试图活下去,然而没有一个是可行的。 或者说,无论哪种法子,都需要有个人来喂养她。否则,只凭“四肢瘫痪”的身体,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方立安想起了一篇小学课文: 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 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 用手又用脑,才能有创造。 不知道自己最后是被饿死的还是被渴死的。本以为穿越到古代,最多就是生活条件差点,享受不到现代社会的各种福利,结果老天爷分分钟给她开启了地狱模式。 她之前是不是说过,觉得自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 对不起,错了,她收回,她可能是老天爷仇人家的亲闺女…… 方立安此时依旧保持着被丢弃时的姿势,那件破烂袄子地圈在她的身上,虽不至于让她受全的冰冷,但真的暖和不到哪儿去。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她决定进入空间。 是的,在这个狗血剧情的推动下,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她的空间随她一起投胎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这只会加重她内心的抑郁程度…… 什么叫空有宝山而不得用? 这就是! 好在里面和外面的时间速不一样,只要熬过这一夜,天亮之后,还是有机会碰到人的。 她集中意念,下一秒,便着身体躺在空间某处的地上。幸好空间里的温度恒定在二十六度,不然她的死因可能要多加一种——失温。 来到自己悉的地盘,安全问题得以保证,方立安松开紧绷已久的心弦,昏昏睡。等她再次醒来,全然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更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肚子好饿,她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老地方,天已大亮,一夜过去,那破烂袄子竟然还维持着之前的造型,让她顺利地“裹”到了身上,只是与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冻得她恨不能再度缩回空间。 接着,躺在冰冷、油腻、臭烘烘的破烂袄子里,方立安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要不要放声大哭? 哭。她现在已经很饿了,嚎啕大哭只会让她体内的能量和水分失的更快。 不哭。除非有人碰巧经过,否则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所以到底哭不哭呢? 方立安陷入深深的纠结中,不能自拔…… 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到昨天就是这个声音把贪财大婶吓得慌不择路,她忍不住紧张起来,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毒蛇猛兽窜出,还是会跟昨天一样,有惊无险。 她屏住呼,竖起耳朵,想着若是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跑出来,就立马回到空间里。 然而灌木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见有东西出来,渐渐地,方立安从紧张防备变成了翘首以盼。 随着时间的逝,动静越来越小,灌木丛重新恢复了宁静。 方立安觉得自己的神再次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好想知道…… 然而还没容她发挥自己无穷的想象力,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没错,是脚步声,两只脚的脚步声! 她狂喜不已,喜极而泣(嚎啕大哭):“呜哇……呜哇……”深怕哭慢了,与救命恩人失之臂。 果然,听到她的哭声,脚步声顿了顿,然后径直向她走来。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脸的胡须,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正直的眼神,高耸的鼻子,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在看到婴儿的瞬间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而,当来人俯身抱起她时,一股浓浓的汗馊味扑鼻而来,把方立安熏得晕乎乎的:这得有一个月没洗澡了吧? “小娃娃真俊!”男人喜滋滋地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嗅了嗅,“还很香嘞!” “呜哇……呜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看着怀里的娃娃哭个不停,男人单手解下挂在间的皮囊,凑到婴儿的嘴边:“乖乖,不哭哦!喝点水垫垫肚子,咱们马上回家。” 方立安见他如此上道,便止了哭声,大口咽起皮囊中出的水。只是她嘴巴太小,皮囊口大,偶有几滴顺着两腮滑落到脖颈处,觉凉丝丝的。 喝完水,男人用破烂袄子将婴儿重新裹好,顺便确定了婴儿的别,哄道:“原来我们小乖乖是个妞妞啊!我们妞妞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妞妞呢!” 所以,到底是小乖乖,还是小妞妞? 方立安本想用冷漠脸遮挡害羞脸,但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是个无齿小儿,便立马放飞自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们妞妞笑了,我们妞妞也觉得自己好看嘞!”明明是个犷大汉,哄起娃娃来一套一套的,“差点忘了,我先看看陷阱,不知道有没有好东西。” “乖妞妞,在旁边等着我。”说着,把袄子轻轻放到一旁的空地上,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方立安灵机一动,终于明白灌木丛里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有猎物掉进了男人的陷阱。怪不得一开始动静那么大,应该是在挣扎,往后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力竭了。 “妞妞,有两只兔子!”大汉惊喜的声音传来,“等我把兔子抓上来,给我们妞妞炖汤喝,兔皮留给妞妞做新衣服。” 方立安躺在地上听着大汉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充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一刻,她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和期待。 灌木丛的陷阱里,男人发现两只兔子都还活着,只不过其中一只已经奄奄一息,另一只还有力气蹦跶。他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扭断了它们的脖子,用绳结系在上。然后把陷阱重新布置一番,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趟出来,简直是载而归,除了两只兔子一只,还白捡了个闺女。想到这里,男人喜不自胜,哈哈大笑起来,让方立安远远地就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话说回来,这大汉也是个苦命人,他家就在山里,是山上土生土长的猎户,祖祖辈辈都靠打猎维持生计,子过得勉勉强强,与穷困潦倒相差不远。 他爹花了近二十年打猎才攒够了娶媳妇儿的钱,之后就有了他。等他慢慢长大,跟着他爹学打猎,子终于过得越来越好。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九岁那年,他爹打猎时被野猪拱伤了内脏,看了好些个大夫都说治不好,只能躺在上慢慢养着。对穷苦百姓来说,慢慢养着无异于慢慢等死,不能干活还要拖累家里。 好在他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于是便一力扛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每天早出晚归,只留他娘在家里照顾他爹。 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