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在问你的话。”鬼刹帝铮的一声出侍卫的剑,剑身微鸣,直云隙。 云隙抬眸看他,轻声道,“听到了吗?” 鬼刹帝冷然,“听到了什么?” “哭声,笑声。” 这夜夜环绕在耳边,如刺扎入他心肺,纠他不得安生的怨鬼凄凄惨惨的哭嚎声。 这千年万年盘踞在漠魂城王,疯狂啃噬他血脉的老鬼,哀怨悲凉狰狞的悲笑声。 鬼刹帝身体一震,瞪大了眼,手中的剑嗡鸣一声! 七王连忙走上前道,“皇兄一剑杀了他也太便宜这狂徒了,他伤的是臣弟,倒不如将他赏给臣弟,让臣弟来给他一个教训。” 七王的目光在云隙身上一转,狠毒的落在方乔儿赤的肩膀上。 鬼刹帝盯着云隙,那人的眸子很浅,面上云淡风轻,数十把剑刃包围之下也不见丝毫慌张,只是透过蹿动的火光静静瞧着他。 方乔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下恳求鬼刹帝放过他们。 七王恶狠狠的怒骂,痛斥侍卫还不动手。 鬼刹帝隔着黑夜凝望那人,四周声音好似突然之间全部消失,心口忽的提在风中,不轻不重,不酸不楚的悬着。 怅然若失和恍惚涌进他的四肢百骸,直到被于述再三提醒,才忽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似是着了道,神思在天外游走一轮,才回到身体里。 面前仍旧是七王的怒骂声,方乔儿的求饶,火把在夜里噼哩吧啦燃烧跳动声。 那人就在火光中不清不楚的注视着他。 鬼刹帝的口涌起一丝努意,心脏被抓紧,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疼得让他无法呼,无法站立,于述想走上前,却被他制止了,他冷声道,“来人,将他们带入千罪!派侍卫严加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罢,他用那一只面具未掩的黑眸在云隙脸上狠狠一剜,挥袖离开。 七王无语,为什么罪犯会被关入冷?哥哥这一次竟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纵然不理解皇帝的旨意,但于述仍旧安排好了人手连夜将三人关押进了长年空荒芜的千罪。 紫裕内,几盏夜明珠在殿角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皇帝的寝,四周飘飘着墨凄然的纱帐,桌子,灯盏,铺,全部漆成森森墨,将整个殿内都显得几分冰冷萧索起来。 皇帝负手站在窗前,夜风吹他的长发,背影落寞茫然。 于述看了几眼,心中悲凉,却尽责道,“陛下,那二人如何处置?” 殿内没人答话,只有风声似哀似泣。 顷刻之后,有人冰凉开口。 “放着。” 于述傻了下,又连忙哦哦两声,放着,放在千罪关着。 是这个意思吗? 他退出殿内,掩上门,立在玄木柱边慨,那位公子啊,可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哦不,不是,于述揣着手琢磨,怎么觉得这位公子有些眼呢。 可这么好看的人,该是见一眼就忘不了的呀。 冷内,云隙打个哈欠靠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拢了拢长发。 阿团从他手心滚出来,伤心绝,“对不起公子,阿团再也不敢了。” 方乔儿听不懂阿团的话,瞧着小刺猬可怜兮兮的垂着小爪,拎起公子的一点衣裳,好似在撒娇请罪般。 云隙眯了眯眼,十分想将自己化成蜗牛躺回自己暖暖的窝中,可挨着身旁有凡人不方便只得作罢。 他曲起一条腿,侧着头,慢慢道,“演~个~杂~耍~吧~。” 反正无聊。 方乔儿一呆,只见那小刺猬哼哼半天,竟然真的演起杂耍,用小爪撑着地,灵活的翻起跟头来,翻一个,可怜吧唧的瞅一眼云隙,再翻一个,再瞅一眼,再翻一个,一头翻进了方乔儿腿边,顿时将方乔儿逗得轻轻笑起来。 阿团小爪捧着脸蛋,热乎乎的,羞死了,害羞的从背上摸了摸,想摸出个东西送给她。 第7章 东皇孙 鬼刹帝这几心情不大好,连平里宠着的七王也不愿召见。 王里人心惶惶,皇帝心情不好,就是要杀人了,于是每个人愈发心惊胆颤。 皇帝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想起来那一那人说的话,觉得心里难受。 听到了吗,听到了哭声笑声吗。 听到了吗,自然是听到了。 可那人怎么会知晓? 这世间难道不是只有他一人要承受这夜怨鬼凄嚎的苦苦折磨吗? 于述送上了菩叶青泡的茶。 德莘殿内,皇帝正在处理奏折,一本一本用朱红的朱砂认真做了批注,将苦涩的菩叶青茶喝罢放在案边。 菩叶青散发着淡淡的清苦,在水中沉沉浮浮,将茶水染的黄黄绿绿。 他处理了半晌,探手去拿菩叶青,一抬手,意识到是空杯子,刚打算放下唤于述进来时,眼风一扫,顿时扫到了杯中的东西,咣当将茶盏扔在桌上,高声叫,“于述!” 殿外,于述靠着柱子打瞌睡,听到动静连忙走进去,刚推开半扇门,只听皇帝又道,“不准进来!” 哦。 于述退了出来,一脸莫名。 书案上,倾洒的杯子里幽幽爬出来一只两枚铜钱大的小蜗牛,嘴里咬着一片菩叶青正努力努力努力逃跑,沿着墨桌缘,揪着自己的零食跑。 鬼刹帝冷眼看着那蜗牛不知死活慢慢挪动,却不肯放弃咬着的菩叶青叶子,漉漉的在桌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小蜗牛一边跑,一边伸出触角朝他的方向抖两下,好像在瞧他有没有动,是不是要追上来了。 鬼刹帝站在三步之外的书案上,眼睁睁看着透白的小蜗牛边跑边吃菩叶青的叶子,吃完了后,就停着不动了。 过了会儿,正当他打算走过去时,从白玉壳里伸出两只细触角,小心翼翼往外面探了探,鬼刹帝仍旧没动。 不远处的菩叶青散发着鲜美的味道,月牙似的叶辦黄黄的。 云隙纠结了会儿,慢慢的,悄悄的,一点点沿着歪歪扭扭的水痕又爬回了茶盏翻倒的地方,晃悠悠咬住一片叶子,咬住后,接着努力努力努力爬。 鬼刹帝右眸瞪大,第一次见到这种这么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见他没动,又拐了回去啃了片叶子。 蜗牛也能通人吗? 他不知道。 眼看着有点像。 青瀛曾慨过,云隙这辈子,怕是为了吃点花花草草,没有做不出来的事。 他一直觉得云隙是不是为了吃花草,所以才努力活着,活成了蜗牛中的佼佼者,为蜗牛界狠狠争了一口气。 瞧见没,几万年来,他们蜗牛终于长出了个蜗牛上仙。 千古大事,真是值得无数修炼中妖的膜拜,简直需要一朵大红花挂在云隙前。 云隙见鬼刹帝去拿了书侧靠着书架隔层站着,估摸着是眼瞎,瞧不见他。 于是,他又晃悠着触角爬到了倾倒的杯子边啃菩叶青,不慌不忙也不跑了,让自己吃才是正事。 都是那只小刺猬,每天就偷些云片糕,火腿,连糖醋鱼头也能扎在背上驼回来,可他本就不吃这些东西的。 啃两下还行,咽不进去的。 幸好他今化成蜗牛,避开那姑娘,跑了出来,胡的沿着王的屋檐爬,爬着爬着,就闻到了馥郁的菩叶青,然后一路顺着味道爬进了皇帝的书房中。 好不容易才等皇帝喝完了茶水,趁着皇帝没注意,捏了个决开杯盖,钻了进去。 云隙足的啃了,舒舒服服的颤了颤触角,正打算走。 呼—— 从天而降一只琉璃蛊,将他结结实实罩了进去。 然后听到鬼刹帝冷声道,“于述,给朕拿盖子来。” 拿盖子来? 云隙听到清脆的哐当一声,是自己的背壳撞到琉璃蛊陶壁的声音,接着,兜头罩下几片干枯草梗。 被~抓~了~唉~ 云隙缩在自己的壳里,长长叹一声,晕晕的仰头瞧着头顶上杂的稻草。 于述忍不住道,“陛下,这是……?” 鬼刹帝冷冷瞥他一眼,伸手将琉璃蛊中杂的稻草理了理,将小蜗牛的壳放正,道,“爬茶盅里了。” 于述大惊,连忙下跪,“这这这,奴才该死,真该死。” “起来吧。”鬼刹帝挥手,等婢女将书案收拾整齐,擦去桌上那道歪扭的水痕,“不管你的事,估摸是从窗棂爬进来的,瞧着像有几分灵。” 于述颤颤巍巍站起来,灵?这软软的东西有什么灵? 虽不知皇帝在说什么,却仍旧低声应了,问皇帝是否需要传唤晚膳,瞧着这天都了,夜里怕有一场大雨。 “传膳吧。”他坐到书案边继续批阅奏折,捏起雕花木毫笔,微微顿了一顿,“七王如何了?” 他那小婢女被一同关入了冷,竟然没听着那人闹腾,两三天了,反倒是平静的很。 “回陛下,七王倒是没见着有异常,听伺候的人说还去藏书阁寻了些书籍来看。” 鬼刹帝拧眉,他那宝贝弟弟竟然会看书了? 于述笑道,“怕是知晓陛下的忧虑,也收了子了。” “最好吧。”墨尖蘸了朱红的墨,在奏折上提笔篆写了个准,皇帝道,“再遣御医为他看一看背上的伤,用最好的药膏,莫要留了疤痕。” 于述笑呵呵的接旨,恭维了几句陛下仁慈,疼惜手足的话,出去传膳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