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刹帝心里苦笑,怎么捏了下小蜗牛的背壳,也能想起那人呢。 想起他光滑劲瘦的窝,手掌轻轻一扶时的心底一撼。 像个姑娘般的身子,可真是…… 于述踮着脚尖,觉得莫名,陛下怎的越来越不正常了,“陛下,可是掌上有异常?可须唤御医为陛下诊治?” 鬼刹帝回过神,摇头,扫到云隙,这才发现小蜗牛围着玉碟无聊的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而水中的菩叶青倒是一口都没啃。 “怎地,不吃?” 小蜗牛傲娇的甩了甩芽似的触角。 不~吃~。 于述摸着下巴,“可需奴才为它取些院中的树叶儿?” 鬼刹帝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触角,很是新奇,没见过有蜗牛把自己的触角用的这般活灵活现的。 “吃树叶儿?” 云隙继续甩。 于述呵一声,忍不住道,“陛下,这这这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 鬼刹帝撇他一眼,不经意间角带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吃昨的?” 小蜗牛两只触角对在一起。 是~哒~ 于述纳闷,眼中也涌起几分新奇,原本只以为陛下寻了个新鲜玩意,大抵就和殿外挂的鸟雀般,却没料到倒真是个灵物。 鬼刹帝手指轻敲桌面,想了想,道,“今的菩叶青茶可与昨孤饮用的是一种?” 于述连忙道,“回陛下,是,丝毫不差,同为镶金边茶木筒子里取的。” “没有任何不同?” 于述想了想,行礼道,“若说真不同的话,昨为陛下沏茶的水采的是初三月碧青叶儿上天将明未明时染得水,煮沸沏来的,而今的则是用凉井中的活水。” 他心思一转,“莫非是这水合了这灵物的胃口?” 鬼刹帝用笔杆轻轻碰了下小蜗牛的触角,“小东西,问你呢。”说罢,就见云隙意的抖了抖触角。 就~要~那~个~水~儿~。 于述垂着手慨,“这三水可算难得,都是女为陛下收集而来,最好的三水只在那两三季时有。用寒冰存着,量并不多,但沏茶来有股特别的香味。”他笑道,“奴才先前听闻,仙山有灵鸟,名曰凤凰,此物非晨不饮,非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娇贵的很,都说灵物喜有灵气珍贵的东西,想来这小东西倒也有几分此,见陛下周身华贵不凡,恩泽天下,才爬了陛下的书案,吃过三水沏的菩叶青后便不肯离去了。” 鬼刹帝睨他一眼,“于述,你这口才最近大有长进。” 于述嘿嘿笑两声。 鬼刹帝道,“去取三水,为这小东西沏茶,若是它吃了,你便下去自行领赏吧。” “是,是!多谢陛下。”于述喜退了出去,半柱香后换了青瓷小碟端了过来。 两人细盯着小蜗牛,只见它颤着触角悠悠爬过去,嗅了嗅碟中茶水,意的晃了两下,卟叽滑了进去,意的咬住一片月牙青叶啃了起来。 于述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果真是真龙,连这灵物都都愿意往您身边来。” 鬼刹帝勾,幽黑的眸子暖了几分,说,“今那人手中揣的小刺猬你可见了?” “陛下说的是千罪关着的公子?见了见了,遇见七王爷的驱魂铜时明显怕得很,用爪爪捂着眼朝那人怀里钻,估摸也是有灵气。” 鬼刹帝淡淡嗯了声。 “陛下……真要将千罪的人让七王爷来审问吗?那叫云隙的,怕是……” 鬼刹帝重新摊开公文,天已经黑了,于述挑亮八角漆金烛台,言又止,见案前男人的淡漠,只得作罢,前去关了雕花栏窗。 “于述,这天下终究是隐儿的。”鬼刹帝笔尖如水,在奏折上认真批注,淡声说着,“孤为他打来了江山,却不能替他守一辈子,他终究要学会御门听政,知人善任,那千罪的云隙,今单手持剑与内一十二名军贴身侍卫对阵,仍游刃有余,不可谓不是武功高强,而凭他的能力,想要逃出千罪,不过是出入于无人之地罢了。” 青瓷碟上的云隙懒洋洋啃着菩叶青的叶儿,抖了抖背壳。 差~不~多~吧~~ 于述心惊,“这般人陛下怎可留在内?着实危险!” “于述,你且以为他像什么人?” 于述琢磨,犹豫道,“不问世事的清修之人。” 鬼刹帝嗯了声,“他进入中的目的暂且不知,但孤却觉得此人武艺高强,颇有几分灵气仙道。”他的声音放淡,“多年前,孤记得,皇爷爷也曾一心求道寻觅仙境。” 那时,漠魂城还不是漠魂城,那时,王也没有这般冷孤寂。 先皇喜慕清修道人,曾多次派人寻觅道观庙宇,庄重的将人请入中大讲佛法道经,他还记得他坐在朱红长毯上望着殿中白衣道袍的人,接住那道人洒下的冬青水,寓意浇去一生的噩运灾难。 他用手抚了抚脸上冰凉的面具,想来,那佛前的冬青水也是没有用的吧,否则,自己怎么会从五岁起便成了人人可怖的鬼刹呢。 而皇爷爷也终究没有寻到仙人,便作古化成一捧枯骨躺在文白山中了。 于述心里跟着发疼,鬼刹帝道,“隐儿若真能降服那人,收入内幕做个奇人,也能在他隐儿登基之辅佐他左右,守得这祁沅国安宁祥和,孤泉下有知,也能阖眼,有颜去见父皇和皇爷爷了。” 于述低着头,没忍住,擦了擦酸涩的眼睛,哑声道,“陛下——” 鬼刹帝看他一眼,笑了笑,“好了好了,还没老,你便这般容易伤秋了。那人就给隐儿,若他处置不来,孤再另择他法,你派人暗中助他一臂,莫要让隐儿吃了亏。” 云隙原本正认认真真听他说话,连嘴里嚼的叶片儿都忘了,含在嘴里默默心下思虑,却听他说到莫要那的少年吃亏时,怒了一怒,狠狠嚼~~了~~嚼口中的叶子。 哼~~~~~~! 第12章 美受救攻 千罪外侍卫把守着,不准人出,也不允人进。 炎炎在头顶晃眼,风声吹过,梧桐沙沙作响,树影摇晃,光透过隙落下阑珊的光斑,这般景颇有几分夏末的韵味。 方乔儿正持了大扫把在清扫院中落叶,汗珠凝在白皙的额角,她抬手擦了擦,左右看了两眼,轻开纱袖出臂腕偷得一抹凉风。 阿团从高高的围墙底下挖出一捧土,推开小,小爪拽着花布头,背上驮着巴掌大的小包袱,哼哧哼哧从里钻进院中。 方乔儿笑眯眯的将它扒出来,蹭了蹭阿团灰呼呼的小脸,“你去哪里了?外面热,我去给你拿些水来。” 阿团拽住她的脚,将小包袱放在她手里,叽叽两声,示意她打开。 小包袱沉甸甸的,可要死阿团了,它一股坐在树叶堆上,催促她快些打开。 相处这七八天来,方乔儿早已看出云公子不是常人,身边带着的小东西也通灵,便顺着小刺猬的意思挑开小包袱。 包袱里又裹了一层布头,能看出阿团有多么小心翼翼。 入手的东西温凉,泛着宝石的绿意,一只点翠镶珠簪子豁然出现在手心,细杆簪身染着银光潋滟,镶嵌的绿玛瑙如水般清透。 方乔儿一怔,“你……” 阿团抓了她的指尖,揪住她一缕发丝,捏着对它而言有些大的发簪,在方乔儿低头时笨拙的将发簪进她的鬓发中。 然后意的歪着脑袋仔细瞧了瞧她,从小包袱中扒拉出一片碎了的铜镜片儿,小爪举得高高的,给她看自己的倒影。 多好看呀。 姑娘不就本应该喜这些的吗。 方桥眼睛慢慢发红,眼泪滴在手心半片小铜镜上,她蹲在地上摸了摸阿团的小脑袋,低声说,“谢谢……我很高兴,谢谢,从来没人送过我簪子,我真的,真的很喜,谢谢……” 温热的眼泪坠在铜镜中,朦胧的镜中倒映着几分涟漪雾气。 方乔儿笑着擦眼泪,“我爹死的早,娘亲嫁了他人,养父将我养到十二便送进中,我从来没有收过礼物,真的,谢谢你,阿团。” 阿团用小爪给她蹭蹭眼泪,不哭不哭的,姑娘本就应该用来疼的呀,它们刺猬中的母刺猬可娇了,每次它出去玩耍,都要带回来一把鲜花的。 为什么要哭呢,哭了就不漂亮了。 阿团把小包袱甩在肩膀上,打算出去再找些吃的。 方乔儿擦干眼泪,把它捧在手心,道,“阿团真是个体贴的小刺猬,以后有刺猬姑娘喜阿团的话,一定会幸福的。” 阿团不好意思的捧着脸蛋,心里默默想,如果以后它要是娶刺猬的话,一定让心灵手巧的乔儿给他的新娘子做个嫁衣。 方乔儿说罢,又摇了摇头,似有慨,叹气道,“连我都想嫁给阿团了呢。” 阿团竖起耳朵一抖,害羞的瞧着她,低头抓住她的拇指,低头在她手心小心亲了下,然后被臊的灰突突的小脸直发红,叽叽两声跳下她的手掌,钻出了墙。 真是要羞死了啦! 云隙正顺着屋檐朝千罪慢悠悠爬来,他视线极好,透过高巍墙望见地上跑的极快的小刺猬,触角一抖,默默寻思,阿团是不是热坏了。 否则怎么全身都红~彤~彤~的? 他还未想完,只见东南方的天空隐隐出现一团黑雾气,黑雾遮天蔽搅风云盘旋转动像极了一个阵法,而阵法中央对着的,恰好是那无之人的寝殿。 云隙努力仰着脖子,将知道的阵法一一抖落出来,颠三倒四的翻找相似的阵地,却直到月上梧桐稍,银辉布了天地,也未想出这到底是个什么阵,又是谁胆敢在王中布下阵法。 在百转思虑中落了山头,头顶那片黑雾逐渐隐匿在潇潇星夜中,慢慢拢聚在东南边,连星月也渐渐遮了起来。 一股浅淡的风从碧空送来,墨蓝的夏夜中,九玲听风阁的铜铃铛叮叮当当被风吹动,如同修罗道中引路的无常鬼手中的常敲的送魂锣,无序的调子牵着那散了红尘缘的魂魄走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风中滚来刀剑的肃冷和杀戮,一声锐利的萧声生生掺入铜铃中,紧接着,遥远有人高喊起来,火把烧成了火龙! 云隙在心中慢道一声不好,身影却极快的掠过一抹风,片刻间便落入了下着纷飞花雨的似锦苑中。 似锦苑中王侍卫与黑衣人拼死斗,刀光剑影在火把中橘光一闪,让云隙看到了被二三十人围困在中央的男人。 冷雪香惨白的树干上洒了一串血珠,鬼刹帝擦去边的血痕,冷喊一声于述,身形极快的接住长剑,剑光在那张半掩的脸上划过一丝残酷,抬手砍掉一人的头颅扔向半空,浇落地灼热的鲜血。 “给孤杀!!” “是!” 云隙眯眼望着黑暗中将刺客往似锦苑外引的男人,催动内力,让自己声音变得极快,淡淡道,“一般魂魄也需二位无常亲自来割去吗。” 黑白无常正揣着手并肩靠着说话,手中的送魂锣一声一声不紧不慢招引死去的魂魄,站等厮杀结束,忽听身后响起声音,顿时被吓的鬼命掉了半条。 “是谁……云隙?”黑无常扶着白无常的肩膀,略显虚弱的道,“云、云隙上仙,您怎的在此?”他抓了白无常的袖口朝自己身后拽了拽。 云隙不紧不慢的说着,目光却跟厮杀的中心,嗅到风中越发浓郁的血味儿,“今~夜~有~几~条~魂~?” 黑无常笑嘻嘻道,“云隙上仙,生魂自会跟随送魂锣走,不必上仙挂心。” 云隙凝了眉,拢着袖子,将目光落在白无常的脸上,轻声道,“小白~”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