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他让他引来公子的,是他中了这人的计,阿团的眼里淌出一串眼泪,悲恨的闭上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一刻,面前忽然绽放熊熊大火,潋滟橘霹雳啪啦烧着,顷刻染透了半扇夜空,娑罗庙骤然烧起大火,虎贲军连忙去寻水源。 林子鞍亲眼看着大火在皇帝只身闯入庙后燃烧起来,他双手颤抖,疯了般用剑挑开破碎木梁试图朝里面奔去。 庙中布了干稻草,遇火即燃,皇帝便在这火光中望着云隙,黑金面具覆着大火熊熊,未被遮住的右眸也好似滚了星火,猩红如血,他沙哑道,“是我连累了你。” 这火,烧的是他。 云隙怔怔,明明是这人用火替他驱除了天敌,为何又这般说法? 屏障无声破碎,云隙在皇帝的墨袍子爬上火龙时倾身抱住了他,一道白光在火光中微微一闪,再往那处望去,就只能见到烧焦的萤虫尸体被火舌没。 天地翻转几次,皇帝只觉得周身从滚烫之中落进了一处冰凉寒潭,两方冷热替,让他忍不住眼前晕了一晕,然后撑住身子睁开眼。 入目皆是透白的壁,说不清是什么,摸上去冰凉温润,有些向朝贡送来的千年难寻的温凉白玉。 皇帝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从大火中到了这么一处,也来不及想太多,四周匆忙望着寻找云隙的身影。 “云公子!!”他喊道。 云~公~子~~~,公~子~~~,子~~~ 回音在白玉壁内回了三声。 “唔~~~”一声轻叹从白玉壁内四面八方响起。 皇帝愣了愣,连忙跑上两三步,“云隙,你在哪里?!云隙!” “唔~~~”又是一声轻叹。 皇帝抬脚跑,一句轻喝止住了他。 “不~准~动~!” 皇帝抬着的脚僵硬的在半空悬着,“云隙?” “嗯~~~”云隙慢慢显了身形,一身雪白无暇的衣衫无风浮动,眉心的珮子映的他比星辰还要耀眼。 “你没事,太好了。”发觉皇帝要扑过来,云隙连忙道,“不~准~动~!!!” 唉? 听出云隙好似恼了,皇帝摸着鼻尖,金独立站着,“云公子受伤了吗?” 云隙摇头。 哦。 皇帝这才放下了心,他这心一放下,鼻下闻到了股好闻而悉的花香味儿,“这是何处?我们怎么在这里?” 云隙脸很微妙,有点答不理那样子,他冷冷淡淡瞥了瞥皇帝,瞥的皇帝觉自己好像犯了极大的错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过了半晌,云隙才慢不情愿说,“你~坐~下~” 哦。 皇帝盘腿坐下。 坐下的时候云隙忍不住挑了挑眉,吓得皇帝浑身僵硬,不知道自己这单单一个‘坐’又是错在了哪里。 皇帝想了想,不管是错在哪里,认错总没问题的,想罢,他刚张口,便被云隙一眼给瞪了回去,噎在喉咙里差点没岔气。 这怎么比被火烧死还恐怖呢?! 皇帝脑中天人战,电闪雷鸣,霹雳巴拉,直到云隙又开口,“你~往~一~边~挪~挪~” 他这一句和平常没什么两大样,但此时正处于电光火石的皇帝却立刻发现了,从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调子中察觉到了一丝忸怩和局促。 皇帝又好奇起来,究竟他们从大火燃烧的娑罗庙中去到了什么地方。 透白透白的,花香花香的,光溜光溜的一个什么地方。 顺从云隙的意思朝一边挪了挪之后,云隙的脸突然变了,变得有几分委屈,他噘着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控诉道,“你~坐~住~我~~~~了~!” 啊?啊! 皇帝瞪大了眼,他们离得老远了! 不过他不敢多说,连忙朝后面退了两步,云隙的神情更妙了,愤恨喊道,“再~退~就~掉~进~我~嘴~巴~里~了~!” 他才不要吃他呢,他食素的啊~啊~啊~! 皇帝眼睛更大,被这一句掉到嘴巴吓住了,朝前面跳了两步,赶紧转过头去打量云隙的表情。 云隙眼睛红红,气呼呼说,“你~你~你~你~~到~我~触~角~了~!!!” 皇帝僵硬的停住了身,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期期艾艾道,“云公子觉得我站在什么地方好?” 云隙了鼻子,他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把什么玩意带进过他的小背壳里,他怎么知道这玩意儿应该待在哪里才能不住自己的啊! 若不是他被定住了身,锁住了法术,只能在大火中化出原形来救皇帝一命,否则打死他师父,他也不肯把什么带进自己白白的干净的小壳里呢。 这可是他的家,是他自己的地方。 小蜗牛都要委屈死了,红着眼睛恼着瞪皇帝,皇帝被他这几句不着调又震天动地的话给搅的头脑发昏,成一团,又不敢动一下,生怕伤着小妖什么地方。 云隙在‘有人占了他的小背壳’这件事里缓神了好大功夫,才终于缓过了劲,丢掉扭捏、委屈、悲愤、恼怒、懊悔、心等五花八门的心思,慢说,“这~是~我~的~背~壳~里~,所~以~你~莫~要~~动~” 一动就很容易到蜗牛不该的的! 皇帝:(⊙o⊙)背壳?!!! 云隙飘到皇帝身前蹲着,离得近,皇帝才发现他身形缥缈如云雾,并非真身,在云隙不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谈中,皇帝艰难问道,“云公子……你到底是什么妖?” 云隙哀怨瞥他一眼,在手心化出团云雾丢进皇帝手里。 皇帝低头一看,那团白白的雾气幻化成了一只铜钱大小,透白小壳的小蜗牛,云团小蜗牛从云团小背壳里探出两只细的云团触角朝皇帝实抖了抖。 嗨~~~~ 皇帝,“……!!!” 第35章 人在蜗壳中 云隙小背壳里气氛有些凝固。 …… …… …… 皇帝惊的半晌缓不过神来, 眼前云里雾里绕的好似漠魂王上膳殿内做饭婶婶熬的一锅粘稠浆糊, 半天也捋不出思绪。 云隙见他神志不大清明, 心下琢磨,莫非是被他这英勇神姿给震慑住了?他想着, 蹲在皇帝脚边心疼的摸着自己刚刚被住的两只细触角, 委屈的撇了撇嘴。 他平里可会心疼自己了。吃, 吃好的, 睡,睡舒服的, 宠着他自己, 把他自己呵护的长了这么大, 半分也不让自己委屈, 直到今时刻, 将这人拎进自己小背壳里时,真真觉到了一丢丢伤心和别扭, 私妖领地被霸占, 蜗牛随时随地面临着被踩着坐着的危险,这换谁, 谁不难受啊。 皇帝勉强从震惊的浆糊神志中出一丝略带清明的神思, 努力咽几下,哑声道, “你……是蜗牛?” 云隙抬抬眼皮,“嗯~~” 皇帝倒一口凉气,扶着白玉壁, 头有点晕,“是我养在琉璃盅的那只?” 云隙唔着点头。 皇帝心跳如鼓向前走两步蹲在云隙身前,眼中凌,声音又哑了三分,“你是我的小蜗牛?” 云隙疑惑,“你~的~?” 皇帝眼中大喜,“你承认了,你真的是我的小蜗牛!” 云隙,“……” 不同于皇帝的惊喜,云隙拧着眉,噘着嘴嘟囔,“你~又~~住~我~触~角~了~!” 皇帝心中一惊,向后倒退两步,畏畏缩缩不敢言语,哪有半分兵临城下傲视天下的王者之风,不过现在也的确不是王者之风该刮的时刻,能缩着点还是缩着比较好,省的踩着了他那白白一点点的小蜗牛。 小蜗牛瞪他,“进~来~了~,就~莫~要~动~了~!” 皇帝赶紧点头,“不动不动,不动你就不会难受了吧?” 小蜗牛抚摸着自己的触角,哀怨,“差~不~多~吧~” 这句慢的‘差不多’犹如旱天浇灌的一兜清泉浇在皇帝脑袋上,让他竭力保持着清明之中又多了几分飘飘仙的离。 他学着云隙的动作抚摸着脚下那一片儿小地,他的身上约莫是被云隙施了法术裹住了一层屏障,他就在这屏障内与蜗牛紧紧巴巴的缩在那白玉小螺壳中。 安静了好大一会儿后,皇帝小心翼翼问,“云公子……如果《天罡启物》记载的没错的话,这蜗牛的触角上貌似含着的是你的——” 云隙羞愤哀怨的抬眸瞪他,以手做剪朝皇帝眼睛戳去。 皇帝朝后仰,竭力保持自己的身形不要动,望着近在眼尺的两只细白手指头,艰难道,“……云公子这是何意?” “戳~你~”云隙噘着嘴,让你尝尝触角被的那觉! 皇帝咳了两声,“不敢了,云公子莫恼了。”他认真道歉,很是诚恳真切,还在云隙灼灼目光之中探手摸到云隙说是触角那处温柔的抚了几下,表明他真心实意的认错之心。 见他这副模样,云隙总算稍微宽了些许,身形缥缈的仰头望了望头顶白玉壁,“火~还~未~停~” 皇帝叹气,“你又救了我。” 云隙心说这次不过是相互抵消了,他站起来拢好翩翩衣袖,想了想道,“阵~法~消~失~了~” 应当是余卓出了事。 皇帝关切的想拉住他,却摸了个空,只好摸摸鼻子,“我们现在出去?” “会~热~”火还烧着呢。 皇帝点头,人在蜗壳中不得不低头,“那云公子做主便可。” 云隙对于皇帝的顺从甚是赞赏的瞥了一眼,皇帝被这一眼瞥的心尖尖发,他慢说清了自己的情况,身上沾了焚蟃的虫子,需要好好洗个澡,又因为在火中待的时间过长,蜗牛有些干涸,需要喂上许多水才好,再加上他这十来天从青西海到王的奔波,饿了许久,若是能被喂上些沾了蓝田的珍贵花瓣才最为舒坦。 皇帝一一记下,又有些莫名的疑惑,还未问出,便听云隙说,他刚刚被萤虫给吓着了,可能需要化成小蜗牛在壳中养上一段时,而刚刚那些事若是让身为蜗牛的他亲力亲为,那蜗很有可能在还未洗干净身子前便渴死在路上了。 因为动作慢个子小,所以不能自己去洗去喝去吃,这理由十分充分,而对于皇帝而言,听着云隙这番话,脑中忽的勾勒出一溜他细心养护他那小蜗牛的场景,便心喜应下了。 本来就是他的小蜗牛,他自是会悉心照料的。 约定一旦做下,纵然说话慢,但动作丝毫不慢的云隙立刻捏出咒术,呼唤来土地,在它的配合之下蓦地从似锦苑的黑泥土中钻了出来。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