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围场之后,便各自散开了,傅亭蕉随左孟东往东北方向去。 左孟东命其余侍卫分散在四周探查情况,自己则与傅亭蕉并排而行,他迁就着傅亭蕉慢策马徐行的节奏,也同她慢悠悠走着。 不过,自从进了围场,傅亭蕉便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一丝眼神都没分过来,只目视前方而行,然而从她紧紧握住缰绳的手可以看出,她对骑马并不练。 过了一会儿,左孟东耐不住了,舔着脸笑道:“看来表妹还是不擅骑马,方才为什么要逞强呢?” 因为刚刚的事,傅亭蕉正对左孟东颇为不,这会儿也没有旁的人,她便回道:“非要策马狂奔才能证明蕉蕉会骑马么?蕉蕉偏要慢行,大表哥等不住就先去吧。” 虽然她面上一丝发怒的情绪都没有,但是这明显不客气的语气让左孟东眉头一皱。 他敛下不快,依旧笑道:“那咱们就慢慢走,一起观赏观赏围场里的风景。再往前走一会儿,便到了野鹿出没的地方,到时候大表哥给你猎野鹿去!” 傅亭蕉却道:“小鹿那么可,为什么要杀它。” 左孟东被这话一噎,笑意也淡了下来,道:“蕉蕉表妹,咱们来远山围场,为的就是狩猎,这养在围场里的野鹿,原本就是猎物。不单单是我要去猎它,别人也会猎啊!” “那你直说你要猎鹿就是,干嘛非带上蕉蕉。蕉蕉不必你给我猎鹿,蕉蕉才不希望有小鹿因为自己而死。” “你——”左孟东有些恼火,隔了好些子不见,他印象中娇软可欺的蕉蕉表妹怎么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 依他的子,若换成别人,他立刻便叫人拖下去仗打三十大板了,可是眼前这个人是他皇祖母和父皇放在心尖上宠的人…… “那咱们就不猎鹿了,大表哥带你看看围场里的花花草草,这总行了吧?”左孟东咽下不快,又笑了起来。 傅亭蕉却道:“蕉蕉累了,想停下歇歇。” 这倒是实话,她本来就隔了很久不曾骑马了,现在便是慢慢地走,□□也总会被马鞍磨得生疼,而且她生怕马儿受惊,所以总是紧紧地握着缰绳,一路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换,所以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已经酸背疼了。 “好,那咱们停下休息一会儿。”左孟东连忙吩咐护卫,“停下!停下!” 左孟东翻身下马,准备去扶傅亭蕉下马,一转身却发现傅亭蕉已经自个儿从赤龙背上滑了下来。 他呵了一声,脸上又挂起了笑,带着傅亭蕉去附近的一棵大树底下休息。 树底下正好有一块比较平滑的石头,左孟东让她坐下歇一歇腿脚。 全身的不适让原本怕脏的傅亭蕉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用帕子拂去了石头上的一些明显的脏污,慢慢地坐了下来,而后低下头着腿脚。 在她拂尘腿的时候,左孟东眼中光一闪,往远处走了几步,招手唤来下属,命他将他们的马儿牵去别处吃草,同时以他们为中心,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形成一个包围圈,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有所动作,若是有人闯入这个包围圈,则及时通传。 吩咐完,左孟东才返回傅亭蕉身侧,在她身边坐下。 傅亭蕉抬起头,这才发现身边都没了人,连马儿都不见了。 “大表哥,人都去哪儿了?还有皇舅舅的赤龙呢?” “别担心。”左孟东勾一笑,“为了不打扰你休息,我让他们退开了些,赤龙也牵去别处吃草了。” 傅亭蕉咽了一小口唾沫,左孟东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心里不太舒服,不由得撇过脸去,低声道:“蕉蕉也没那么累,现下已经歇好了,叫他们回来吧,我们继续……诶呀!” 话未说完,她便浑身一抖,惊叫了起来。 这左孟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大表哥,你干什么!”傅亭蕉脸上顿时涨红,用力想回手,无奈却被他紧紧抓着不放。 “蕉蕉!”左孟东欺近她,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她,“蕉蕉表妹,表哥一直很喜你,一直在等你长大……如今你已经长大,表哥才敢向你倾吐心中的慕之情,表哥喜你啊……” 傅亭蕉怎么也没想到左孟东为何在这时候向她表白心迹,但是说归说,他抓住自己的手做什么啊…… 她的脸由红转白,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却又不回手,只得战战兢兢道:“大表哥,你先放开……” “蕉蕉,大表哥喜你,你嫁给大表哥好不好?”左孟东反倒越发朝她靠了过去。 傅亭蕉被得后背抵上了树,逃无可逃。 “大表哥!”此刻她又气又怒又委屈又惧怕,猛地将脸撇向一边,“蕉蕉只当你是哥哥,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你放开蕉蕉,蕉蕉不喜你,蕉蕉不要嫁给你。” 左孟东冷下脸来,这回答几乎在预料之中,却仍令他十分不快:“若是此刻向你表明倾慕之人是左夺熙,你是否就应了?” 傅亭蕉眼皮猛地一跳,双目因震惊而圆睁,连睫都在颤抖。 “怎么?被我说中了?”左孟东冷笑。 其实谁不知道呢,傅亭蕉从小就喜粘着左夺熙,只往他身边凑,丝毫不给别人半分眼神,现如今长大了,心里属意谁自然不必明说。 所以左夺熙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傅亭蕉,坐拥傅亭蕉背后的助力—— 不,哪有这等好事! 左孟东心里唾了一声,越发紧紧盯着此时浑身细细抖着看着好不可怜的傅亭蕉。 长大后的傅亭蕉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娇娇美人儿,越瞧着越叫人心难耐。不过,如果她不是太后和皇上心尖上的人而只是一个普通郡主,那么她既然不属意自己,他也不会太过强求。以他的身份,何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呢,就说这次被他带来的新纳的秦良娣也不比傅亭蕉逊多少,而且对他有求必应,他何须在傅亭蕉这里热脸贴冷股。 问题就在于,傅亭蕉恰恰就是他父皇和皇祖母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 而且,他母后还曾偷听过父皇与皇祖母密谈时的只言片语,看父皇的皇祖母的意思,以后势必要让傅亭蕉成为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 现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若能将傅亭蕉争取过来,绝对是不小的砝码。 其实这道理他从小就知晓了,不只是他,只要心里有了这方面谋划的皇子,哪个不明白这点呢。可是从小到大,无论他们怎么向她献殷勤,都是无用之功,这丫头对于男女之毫不开窍,而且一心只有她九哥哥左夺熙。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傅亭蕉就要到及笄之年,要面临谈婚论嫁了。 再不将她争取过来,便来不及了。 因此,他便想趁着这次秋猎的机会,将傅亭蕉哄骗过来,方才左晟帮他与傅亭蕉独处的举动更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或许……父皇心里便是属意他的。 于是,他试着向傅亭蕉表明倾慕之心,平时从来不去对女人曲意逢的他装得这般柔情万种,结果……却还是被傅亭蕉断然拒绝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么便直接来硬的吧—— 左孟东眯起了眼睛,女子的清誉向来极为重要,若是他与傅亭蕉有了肌肤之亲,傅亭蕉肯定没脸说出去,只得乖乖嫁给他…… “蕉蕉,大表哥是真心喜你的,往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他忽地将傅亭蕉圈在了他的手臂与大树之间,朝她近在咫尺的贴了过去…… “你干什么!大表哥!不要啊……”傅亭蕉双颊煞白,忙奋力推他,心里害怕极了,既想让人来救自己,也怕被人瞧见这样的场景,因此嗓子像被什么住似的,只能发出细细的怒声,如同呜咽哀鸣。 这时候,铃铛从她袖口的衣兜内掉落出来,发出一声脆响。 这响声似乎响在了她心里,傅亭蕉眼圈顿红,再也顾不得面子,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九哥哥!救——”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这会儿左孟东的脸与傅亭蕉的脸已经相隔不到寸许,羽箭恰好从两人中间穿过,擦着左孟东的鼻梁了出去。 左孟东“啊”地大叫一声,忙捂住了鼻子,方才的羽箭将他鼻梁上的剜去了一大半,鲜血从他的指间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谁?!”他震怒地向羽箭出的方向转过头去。 左夺熙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上平静得像只是路过,目光却透着掩盖不住的狠戾。 “九哥哥!”傅亭蕉也看到了他,霎时又委屈又高兴,心里如释重负,脸上也终于出了笑容,然而眼泪却不听话地直冒。 “呜呜呜……九哥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左夺熙跑了过去。 左夺熙从马上下来,重新出一支羽箭,对着左孟东弯弓。 刚刚情势危急,若是在左孟东正对着傅亭蕉的时候杀他,那么一定会吓到傅亭蕉,他吐出来的血也会直接到她脸上,尸体还会沉沉地倒在她身上,所以他只好先一箭开左孟东。 而现在傅亭蕉过来了,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左孟东竟敢对傅亭蕉不轨—— 他,该死。 再来一箭。 “来人!救我!”左孟东在转头看到左夺熙时,心里已经是慌了,一眨眼左夺熙又拿箭对着他,像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他顿时脚软了。 虽说从小到大都是傅亭蕉追着左夺熙跑,但是以左夺熙那不近女的怪病,若非他心里允许,又岂会容忍傅亭蕉多年的人,所以左夺熙有多重视傅亭蕉,许多人心里都明白,也包括他。 因此,他丝毫不怀疑左夺熙会因为他对傅亭蕉不轨而杀他! 左孟东全身直冒冷汗,左顾右盼不见人来,一边在心里暗骂那群废物竟让左夺熙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一边厉内荏地指着左夺熙,企图震慑他:“老九!你不要来!你若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左夺熙却似毫不在意,将那弓拉得越发了,然后朝左孟东的脑袋对着准头。 左孟东心叫不妙,旋身拔腿就跑。 左夺熙双眸微凝,放箭—— “九哥哥!”傅亭蕉却在此时一把朝他飞扑了过来,她使了十足的劲儿,饶是左夺熙也被她扑得一晃,因而失了手中的准头。 只听得左孟东发出一声痛哼,那箭.在了他的左肩胛处,立刻染红了一大片衣裳。不过显然已经保住命了。 中了箭的左孟东一刻也不敢耽误,一边闷哼着一边连忙逃走了。 “为什么救他?”左夺熙侧过脸上下打量她,她衣衫完整,发丝未,脸上、手上也没有脏污,不过显然受了很大一番惊吓,此时脸还是一片苍白。 左孟东那个该死的混账! 左夺熙紧抿角,下颌处因为隐忍着怒气而绷成了一条直线,也越发不解傅亭蕉之前的举动。 她明知道他在杀左孟东,若非有意救左孟东,她肯定不会故意挑他箭时扑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蕉蕉得救了……”傅亭蕉将铃铛拿了出来,摊开在手心里,刚刚趁机跑过来时她都没忘记捡起这串金珠铃铛。 左夺熙自然知道这串铃铛是他来之前送与她的,他看了一眼铃铛,而后仍然不解地看向傅亭蕉,犹自忿然:“你为什么要救他?” 傅亭蕉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说:“说实话,蕉蕉刚刚真的害怕极了,然后就在那时候,这串铃铛不小心掉了出来。当时蕉蕉就在想,九哥哥会出现救蕉蕉么,没想到……九哥哥就真的出现了!” 听着她细声细语地说自己害怕极了,左夺熙悄然握紧了拳头,对左孟东的恨意更甚。 “那你为何要救左孟东?”他执着地追问。 “九哥哥就不能绕开这个问题么!”傅亭蕉皱起了小脸,眼看怎么也绕不过去,只好坦白,“九哥哥要是真的杀了大表……那个坏蛋,那九哥哥你怎么办啊?” 方才她刚刚离魔爪,朝左夺熙跑过来时,脑子里嗡嗡的什么想法也没有,别说救左孟东了,她甚至没意识到左夺熙准备放第二支箭杀他。 在听到左孟东那句“你若杀了我,你也别想活”时,她才顿时明白,盛怒的九哥哥要杀了左孟东! 那一刹那,她也没想过左孟东冒犯于她是否该死,她只是由左孟东那句话想到了左夺熙杀他的后果…… 左孟东对她不轨到底没有成功,而九哥哥却因此杀了他,那么皇后是一定会给左孟东讨公道的,皇舅舅也会大怒的,连姨祖母……也不会站在九哥哥这边吧? 而她九哥哥势单力薄,又没有母族为他撑,只有她站在他这边,肯定是难以逃惩罚的…… 至于会惩罚到何种地步,会不会以命抵命,都是无法预料的。 她不要九哥哥为了她担这样的风险……不要! “……笨蛋。”左夺熙低叹了一声,顿时明白了傅亭蕉的想法,“我不在乎。” 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