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果然眼神犀利,表情愈发严肃, 但秦峰并不准备妥协,坦然而坚决地回望。 他想过一些策略,比如循序渐进试探地透,先把谢祁连当普通朋友往家里带, 以谢祁连的优秀一定会让父母很喜的;甚至他也考虑过另一条路:间寿命左右不过百年,大不了不告诉父母就是……可是他想来想去, 这到底是一世亲缘,他依然希望得到间父母的认可与祝福。 对于给予他生命,并让他成为如今的秦峰的人,他并不想欺骗或者隐瞒。 “你没有开玩笑?”秦母认真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严肃郑重地问。 “我从18岁上大学那年开始,有开过这种不知深浅的玩笑吗?”秦峰反问。 秦母抿了抿嘴:“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男人,是因为以前训练只能接触男吗?” 秦峰摇头:“不是,那时候只是心无旁骛。而且训练的时候队伍里还真有不少女同志的,不是只能接触男。” 秦母惊恐万分,怒瞪了他一眼:“女同志?你没当面喊过吧?本来要和你约会,你喊完人家只能和你去长征。” 从秦峰的表情来看,八成喊过……似乎找到了这么多年没人追的真相? 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是蒸螃蟹和煲汤同时了后传来的混合气味,好像还有切辣椒或者洋葱飘出来的辛辣,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哪一样都不够纯粹香浓,但正是这种混杂的味道,才是家里做饭会有的温馨气息。 秦母微微探头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语气凝重:“能断了吗?” “不能。” “你都不需要思考一秒?”秦母皱眉。 “不需要。”秦峰坚定。 “好,那我问你。”秦母换了个姿势,严峻地说。 秦峰也严阵以待,他准备多时的各种回答在脑海里翻滚。 于是秦母深一口气,指着厨房,猛然发问:“你是不是给人下过药?” “……啊?” “啊什么?你没给人家下药,他是怎么看上你的?你既然不是玩玩,那他对你也是认真的了?”秦母咄咄人,差点原地咆哮,“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一个好孩子,长得还好看,肯定不少人追;房间收拾得也有品位,不像你,抱着个旅行睡袋能过一年!还会下厨做饭,你会做都不做,天天啃馒头,半点生活情趣都没有,他能看上你什么,怎么就被你忽悠得死心塌地了,你到底怎么欺骗人家情的?” 秦母说着还拍了一下桌子,活像审问穷凶极恶的犯人。 秦峰目瞪口呆。 直到秦母又拍了一下桌子,他才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厨房——他知道谢祁连能听见,但他不确定谢祁连会不会主动设结界保护他们的隐私……他现在由衷地希望谢祁连别设,听一听好的。 ——妈,你从哪儿拿的盗版剧本,这和说好的出柜不一样啊! 瞧见他的小动作,秦母顿时像是查获关键证据似的,立刻来劲了:“是不是心虚?你怎么花言巧语把人家骗到手的?二十岁出头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年轻,能扛得住你这大风大浪滚过来的老油条?不过我可告诉你姓秦的,人家小谢一看就是家教很好,品学兼优,你要是敢忽悠他和家里闹矛盾,或者硬去掰人家取向,就为了他和你在一起,你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秦峰默默捂着脸,半晌,笑得肩膀都抖了。 “阿姨。不是那样,是我追求他的。”厨房门开了,谢祁连站在门口,轻轻笑了一下,“对不起,没忍住偷听了。” 他这么一说完,秦母似乎更生气了,抬手就给了秦峰一巴掌:“你看看你,你还让小谢帮你撒谎?” 秦峰抱头,忍无可忍:“妈,说实话吧,我是您在哪个垃圾箱里捡出来的?” “你是有害垃圾箱捡的!”秦母理直气壮。 谢祁连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屋里的秦母动手殴打老a,那可是差提起来就腿软的黑无常,正被一位中年女按头爆揍,如此看来这可真是一位比差都英勇的女士啊。 他不由得微微偏了偏头,怪异地觉到眼角有一点温热,他飞快地用指尖点掉,并且看了一眼客厅里,秦峰正在抱头逃窜,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 “真的是我追求他的。”谢祁连忍俊不,柔声说,“我暗恋他很多年了,最近才敢表白的,他以前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花言巧语哄我了。” 秦母又在儿子结实的手臂上猛拍两把才作罢,说道:“居然还好多年?也就这个木头疙瘩能被人暗恋好多年自己一点都觉不到!” 秦峰心说我好冤枉,这个“好多年”,指的是谢祁连拿着天道发给白无常的引魂令,默默在一旁等着看秦峰到底死不死……这得有眼才能察觉啊。不过这不能说出口,他只好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由于霸气的老a很多年不做这种表情,肌扭曲,导致此刻的他显得有点像狗腿子。 “妈,您能不能对您儿子多一点信任,我们这是你情我愿,谁也耍过滑头。”秦峰说。 “小谢,你过来坐。”秦母推开自己儿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好。”谢祁连点头,“我先把燃气关一下。” 胡闹了一阵后,秦母再次严肃认真起来,她拉着谢祁连的手,把秦峰一觉踹到旁边的沙发,问道: “小谢,别怪阿姨泼你们冷水,也别嫌我问得唐突,现在你们热恋得甜甜的,觉得什么都不怕,可是将来呢?生活不是全都是热恋期,我就不提孩子啊、养老啊这些俗气的问题了,你们年轻人能想出一百八十个借口完美地说服我。我就问,将来你们的情归于常的平淡,还能顶得住大环境的力吗?而且你才二十出头,还没什么社会经历……你别瞒我,跟阿姨说实话,是不是秦峰教你喜男人的?” “这种事儿哪有教的?”谢祁连笑着摇头,“嗯,我说实话,我不是挑男的或者女的,我只选对的,我只是,碰巧喜了秦峰而已,而且是很喜,想一直在一起,大约……一直到时间尽头不会腻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温柔,秦母瞧见了一旁自家儿子毫不掩饰的喜悦眼神,心中慨。 “你以前也没有喜过女孩?”她又问。 “没有。”谢祁连回答,“我以前……家族是个大家族,从小有过一个定亲的女孩,但是我和女孩一直没见过面,却因为有这个约定,不敢和其他女孩往,所以还真没什么恋经验。” 秦母唏嘘:“那阿姨方便问问后来为什么没成吗?” 谢祁连眯眼笑:“这不是现代社会了吗,婚姻自由,不能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秦母叹气:“家里知道你现在的选择吗?”如果是这种家庭……听起来是很传统的大家庭。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谢祁连安静垂下眼睛,在秦母眼里,这个表情虽然平淡,但乖得令人心疼,以至于她微微错愕后,急忙一把搂住了谢祁连的肩膀,一个劲地道歉。 秦峰绷着脸,瞧见谢祁连垂下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小明——谢祁连说的应该是实话没错,但保守估计,谢祁连所谓的家族和那个订婚的女孩……至少存在于一千年前,现在家里要是还有其他人才是问题! 可是秦母不知道啊,毕竟从外表判断,谢祁连也就二十来岁,可是又不像寻常二十岁年轻人那样嘻嘻哈哈,而是温文尔雅自带一种典雅气质,所以就会让人想到那种书香门第、有点传承的大家族的少爷,没准还是世世代代有海外家族产业的那种家庭,可惜一朝突发变故(没准是事故),只剩自己…… “好孩子。”秦母轻轻摸了摸谢祁连的头发,“以后秦峰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打不死他!” 秦峰:“……” 谢祁连微微低头,好让秦母能够得到,他笑了笑,低声说:“好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秦母拼命给谢祁连夹菜,还命令秦峰剥螃蟹壳,把剥好的蟹黄蟹全都给了谢祁连。 “下次让秦峰做饭。”秦母一边往谢祁连碗里堆,一边说,“阿姨实在不会做,不然哪舍得让你做,以后你要好好享受,让秦峰干,他那一身腱子,不用浪费了!” 秦峰摸了摸胳膊:“……”确定不是亲生的了。 下午的时候秦母就走了,秦峰房子不大但也不是睡不下她,但秦母似乎觉得年轻人谈恋绝对不能带上妈,雷厉风行地就走了,说是还得赶飞机,和朋友约了去海边潜水,到时候给他们发照片。 她刚走,谢祁连哈哈笑起来,秦峰恼火地瞪他一眼,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了墙上。 “我一身腱子呢,不用浪费了,你要不要用用?” “哎……又不是我说的。”谢祁连双手抵着他,细长的手指捏了捏,评价,“手确实很啊。” 秦峰没动,安静地抱着他,谢祁连缓缓把头搁在他肩上,轻声说:“你想问就问,没关系。我不说不是因为什么隐情,只单纯是因为太久了,相关的人早都不知道轮回去了哪儿,没有说的必要。” 说完,他捧住了秦峰的脸:“但是,如果是男朋友好奇,那就有必要。” “我想问,和你定亲的女孩,你们到底为什么没成?”秦峰坦然地提问。 谢祁连顿了一下,秦峰又说:“没事,不想说就不说,我还能吃个千年死人的醋?我就是觉得,我搭档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成?” 对于谢祁连有过婚约这种事,秦峰小小地酸一下,但表示绝对理解,因为那毕竟是时代问题,在那种古早年代,凡人平均寿命也短,所以十几岁就已经是结婚安家的年纪,虽然基本上没有几对是因结和,但那毕竟是时代所限必须要做的事……而且他也没说谎,谢祁连这么好,上门的媒人应该从城东排到城西才对!不成不科学! “不……”谢祁连笑了一下,“你别……好吧,你也知道时间久远,所以你听了不用伤心。没成是因为——我们死了,就这么简单,婚期定在冠礼之后,可惜我死时未及弱冠。” 年代久远这四个字不能成为定心丸,秦峰依然觉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像是被针扎:“因病?” “因战。”谢祁连平淡地回答。 秦峰轻叹一声,不想再问了,他用力抱紧了谢祁连,他不能去拥抱安千年前错过的谢祁连,但他不会再放开眼前的谢祁连。 “幸好,都过去了。”秦峰轻轻地说。 两个人抱在一起好一会,谢祁连推了推秦峰:“我没时间用你的肌啦,快要晚上了,你不是还有任务?” 第65章 演戏? 秦峰瞥了谢祁连一眼, 还是乖乖出门了,不过他并没有去亲自监督牟思扬的案子, 而是去了地府。 因为他的公司早就不一样了, 普通员工虽然对真相一无所知,但……这个公司现在可不只有普通员工。 戴梦媛正人手一张工资卡,挨个发给面前一排穿着黑保安制服的不良人。 到底是专业训练的古代特工机关, 就算穿着保安制服也不像保安,像潜伏伪装的007大片主角团。 只可惜这帮酷哥第一天来报道,就充分表演了什么叫土包子进城。 “这叫工资卡,以后基本工资按月结算,出任务一趟有额外提成, 比例都写在合同里了……什么?看不懂简体字?”戴梦媛恨铁不成钢,“一千来年都在干什么, 躺在棺材里泡水发霉吗?” 不良人被当代女战士吼得抖了一下, 集体后退半步,战战兢兢地举手回答:“报、报告长官,我们一直…………世界找葬岗,抓……抓厉鬼恶灵, 给将军吃……” 是不是厉鬼恶灵不是不良人说了算,而是那个鬼大官说谁是谁就是,不良人只是无脑执行,于是戴梦媛翻白眼:“……罪孽不轻, 估计得白干几百年。” 最终通过考核、并且有意愿成为兵赎罪的不良人有十五个,他们全部签订了契约, 在地府内的职责纯属义务劳动赎罪,自然是一分钱工钱都拿不到——方晓年虽然经常吐槽天道不懂什么叫五险一金,但每月的工资攒一攒还是能在酆都市中心买复式的呢,可惜他们连这个都拿不到。 离开了控制他们的恶鬼,不良人们也开始懵懂地了解到:原来时代如此不同了,人们的生活都这么好,有钱可以买到那么多新奇的产品。 考虑到一群穷得需要喝风、十年换不起一套衣服的兵,走出去丢也丢的是整个地府的脸,所以最后他们合计了一下,就让不良人来秦峰和新城隍戴梦媛手下打工,平地府不用兵时,就留在间归作城隍府兵。 既然是戴罪,那就是全年无休,哪边有差事哪边跑,不能挑、不能请假,工资只给正常差待遇的三分之一,第一个月提前预支,让不良人们买点用品,纵然只能拿一丁点可怜的薪水,第一次看见钱和用品的不良人还是下了动的眼泪,对着秦峰三叩九拜,爬起来就直接被江慎押去写检讨了。 检讨书是个好东西,写完整个鬼的气神都不一样了,走路带风,抬头,一个个恨不得把头仰到背后,生怕一不小心前屈角度过大,被当成行封建大礼,抓去继续写连载检讨书。 一行十五个不良人,在公司接待室外分点位潜伏。 呆在公司待客室的牟思扬自然是应该紧张不安到失眠的,但一到晚上十点左右,刷着微博的牟思扬就觉眼皮越来越沉,疑惑只在心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连思考都做不到了,挣扎着往上走,走到一半就已经软倒在地毯上,昏昏睡去。 “准备就位!” 不良人——现在是保镖队了,领队的正是原本不良人的那位青面队长,也不知道戴梦媛的底妆是什么牌子,硬是把他化妆成了皮肤红润健康的光帅气小哥,口的名牌写着—— “幸福平安永相随,一级特种保镖:房子谦” 不良人保镖个个手拿一把长刀,和秦峰的陌刀比较类似,但是是短一些的近战唐刀,出鞘动作整齐划一,颇具气势,只可惜上还别着夜班保镖必备装备——手电筒,导致气势大减。 但那并不是普通的手电筒,不良人也不是寻常间保镖,那是地府特制的法器,灯光打开可以照亮两界,在灯光里无形的都会现形,伪装的都会还原,是非常好用的新款装备。 军旅出身的不良人很容易训练,戴梦媛教了他们如何用手电,于是这些高大威猛的不良人一手持唐刀,一手……掏出手电,用标准的看门大爷姿势,开始四处照。 空间里一片漆黑,幽冥之力特制的手电并不能照明,而在牟思扬陷入莫名沉睡之后,整个公司都陷入了一片漆黑,灯明明亮着,可是周围的一切都幽暗模糊,本看不清,好像牟思扬随身携带一个黑,能把光线都噬一样。 但是手电的光照来照去,除了把自家队长化过妆的脸照回原本的青之外,没有照出任何隐藏的东西。 “再找!” 房子谦被耳机里戴梦媛的命令吓了一大跳,反对着空气挥刀,然后十分尴尬,脸上涌起一团深青——青面鬼脸红的时候自然只能变成这种颜了。 “别大惊小怪的,你要习惯耳机和对讲机,优秀的现代战士需要学会信息化作业。”戴梦媛训斥。 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