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的印象里, 他没怎么生过病。 这会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生气,病恹恹的。她便一手夹着礼盒,一手拖着他上了楼。 他也乖巧,不挣扎, 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还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盒子, 替她拿了一段。 打开家门, 灯还未开, 身后又蓦然贴合过来一道温热。 他自后抱住她, 整个人昏沉沉的, 始终缄默不语, 没什么力气张口一样。 人一生病,平里那股子霸道劲儿也没了,像一只乖弱的幼兽,任她摆。她心生宠怜, 挣开他,转过身来了他的发,顺手又探了探他的额,说:“去躺一会儿吧,我给你找点药吃。” “好。” 他在她头顶上方回应,鼻音略重,不通气儿似的。 她家是标准的单人公寓,两厅一室,他长手长脚的,沙发也躺不开,她带他在自己卧室上躺好。他还穿着昨天那身,看起来是忙了一整天,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身衣服。她帮他掉外套放到一旁,然后起身去客厅找冒药,烧开水。 忙活半天,拿着药再回去时他已经睡着了。睡容安静,身都不翻,陷入昏睡之中,了无生气。 她替他量了体温,38c。 如果明天再严重的话就要去输了。 她拉上被子,想起家中还有退烧贴,便又去找,轻轻掀开他额前的发小心地贴上,恐怕打扰他休息,关上门去了沙发。 见到他的第一刻,她很想质问他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和项柔在一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隔了好几个小时都不给自己个解释。 话涌到嘴边,听他说自己好累,心都软了。 他拥抱住她的时候,软绵绵地瘫在自己身上,这些尖锐的质问顷刻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她是相信他的。 这一刻,她认为她应该给他时间。 回想起他这般脆弱,她惊觉自己印象里的许嘉川,似乎从不曾如此。 或许他善于料理烦扰的情绪,或许他不习惯在人前袒脆弱,他总是那样,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地打倒他。 今天他这样,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忙了一天,时近十一点半,她又坐着发了会儿呆,眼见着挂钟上的两指针将要在十二点重合,她翻身起来去洗漱,顺便冲了个热水澡。 裹着浴巾出来,要出去寻睡衣,眼见着一道人影杵在门边,高大得像是一棵巨树,骇得她尖叫一声,又赶紧低声音:“……你不是睡了吗?” 他很困倦似的,阖眼倚在一旁,眼皮沉沉,掀也不掀,嘴上义正言辞:“我没偷看你。” “……”她当然知道。 “我睡不着。”他说。 “睡不着啊?一会儿吃点药吧,冒药催眠。”她边说着,轻手轻脚地绕开他,虚掩着卧室的门迅速套上条棉白睡裙,再过来时,看他还杵在那里,动也不动的。 她轻声问:“你……这是梦游吗?” 他倏地睁开眼,双眸黑沉,眼底落着两道疲惫的青痕。 “我不梦游。” 答得生硬,似是因为发烧,头脑也不灵光了。 她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就这样对视着,她没开空调,地暖热气也不足,她脚趾连带着浑身都开始冰凉。她想起没开空调的事儿了,怕他着凉,赶紧去客厅找遥控器。 找了半天没找到,听他在身后说:“我想洗个澡。” “……” 她对这个要求,倒是没什么异议。洗个澡驱驱寒气,一会儿裹着被子睡一觉,发身汗,明天冒指不定就能好。 她答应下来,折回浴缸放好了水,调试好水温,叫他过来试了试,看看是否能忍受。 他反应有些迟钝,鼻音闷闷的:“嗯?” 他便被她拉过来,和她一起蹲在地上。 他发烧了,浑身烫的要死,对温度并不是很,手垂在水里试探一番,然后懒懒地靠在她肩头:“不是很热。” “那你?” “我想,再热一点。” 他这哀求一样的口气,让她一时眉开眼笑。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从没因为什么事要求过她。 这一刻的他颇有些难得的孩子气。 “那我多放点儿热水,你自己试着啊。”她打开下水,放掉一部分后又放了些热水进去。放多了,烫得她都直缩回手了,他的手还垂在浴缸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烫吗……” 她又放了些冷水进去,自己试了试,听他说:“没觉。” 又放了些热水,如此替循环。她问:“那这样呢?” 他还靠在她身上,坠得她肩膀有些痛。 他在水中反捏住她手,同她十指相扣,水作用下,掌心紧紧相住。 他笑了:“嗯,这样有觉了。” “……”她的脸也跟着烫起来了。 “林蔚。”他拉着她的手,在水里划圈圈,突然叫她。 “嗯?” 他不作答,手上动作没停,水自他们掌心穿过,他又轻声叫她:“林蔚。” 她有些好笑,“怎么啦?” “别离开我。”他说。 “……”她怔了怔,轻轻点头:“嗯,不会的。” 他今天好奇怪啊。 他准备沐浴了,她便起身出去,替他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在外面说:“对了,我爸上回跟我妈吵架了,来这边住,带了身睡衣,你不介意的话我拿给你?我新买的,他就穿了一次,我洗干净了的。” 他刚打开花洒,旋即又按下,水霎时停住。 沉默了很久,他把花洒挂会头顶,才回应:“好。” 她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关切地问:“对了,你吃饭了吗?一会儿出来吃点药吧,别空腹。” 他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胃:“没吃。” “你想吃点什么?呃……要不要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儿?饭团什么的。” “都可以。”他又补充,“太晚了,别下去了。不安全。” “啊,那好——那我去厨房看看。对了,今晚我爸妈问起我们的事情了,我就跟他们说了。啊,方行止以后应该也不会联系我了。”她有些雀跃,“我爸妈还问我们今晚怎么没在一块儿呢。” “……嗯。” “……那个,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应该没有。” “后天是我妈生,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趟,怎么样?对了,我和蒋一頔说了我们一起出去玩的事儿了,你这几天联系一下喻远航。” “嗯。” “过两天,你们家和我们家一起过中秋吗?听说前头广场那边放烟花,要一起去看吗?” “……” “啊,我妈说有段时间没见方阿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喋喋不休地说这些,到底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关心他,还是出于,只是想在这里,跟他多讲两句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那个,方阿姨……还好吧……” 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哗—— 眼前的玻璃门倏地被拉开,他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低下头来,凶狠地捏住她下巴,重重吻上来,她话音随即被戛然阻在齿之间。 他的气息灼热,熨着怒意,在她上滚滚复碾。 他放开她的,眯了眸,神情危险而鸷,“这样你就能安静了吧?” “许嘉川……” “还想说什么?进来。”他拽她进到浴室。 似是因了冒发烧,心头也燥,看她柔若无骨地被自己按在怀中,全靠自己掌控,她又惊慌无措地眨着两只清澈的眼,他心口的一团火熊熊燃起,再也无法抑。 他的火气,可不比她小。 今天,眼见着她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还和人家在自己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愈发火大。 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脑子浆糊,糟糟的。 脑海中全是今天家中发生的七八糟的事情,还有她坐在陌生男人车上的情景,怒火汹汹而来,一把拽着她,将她拉入浴缸!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几乎是被他扔进去的,本以为自己会跌伤,水的浮力让她自然上浮一段,他又下意识地托她一把,避免她受伤。 他目光下意识掠过她身前,随之换上复杂和慌,赶紧别开。 她才换的睡衣底下只穿了一条内,如此透了,前显出两片尴尬的轮廓。 他想说声对不起,他头脑里,心里,的要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了张口,喉咙发干,却什么也说不出。 一想到她今天在别人车里,他更无法开口。 她也生气了,扬起泡沫甩在他身上:“许嘉川,你发什么神经病——我还没跟你发火呢!行啊你,反咬一口?” 他背对着她开始衣服,动作迅速,眼见着一件件衣服被他剥离,他紧致的线在自己眼前显,马上就要转过身来了—— 她赶紧捂住眼睛,尖叫:“你干嘛啊——” 接着,身畔响起巨大的水花声,泼溅她一身,打在她肩头,她彻底透了。 浴缸不大,但也足以容纳两人。FONDy.neT |